第62章 第62章

没说两句话邓登的眼睛就快要睁不开了，可也不知为什么，即便很想睡着，却一直勉强自己清醒着，不只是现在，他刚回来的时候，也从来不会在有第二个人在场的情况下闭上眼睛，这一点谢颉一早就察觉到了。他一直不相信他，不相信任何人，对他来说，或许他和那个恶心的变态一样，都是对他有着某种企图，会骗他甚至利用他的人。他到底以着什么样的心情在那个人面前维持着和谐的假象，事事怀疑，处处防备，是不是从他记忆混乱的那一刻，他就每天都活在不安和恐惧当中，想尽办法来保护自己，我怎么会把他弄到现在这个样子！

        谢颉的心在微微地颤抖着，好不容易把所有的抑郁失落都掩藏起来，“你安心睡吧，我们马上就出去，不会留在这里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话让他放心下来，又或许是实在撑不住了，邓登好像一下子跌入到一个深沉的梦境，完全失去了意识。

        昏迷中他好像变成了一缕青烟，一团茫茫的雾，不知不觉飘到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一片虚空，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你终于来了，我以为还要再等上很久才能见天日呢。”

        眼前一个少年模样的人竟然和他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庞，邓登大吃一惊问道：“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少年回答他道：“我就是你，一个完完整整的你，因为魔王封印我被强行封在了你的识海里，如今你既然能见到我，就代表你的记忆在渐渐苏醒，是发生了什么事给你打开了记忆的契机？”

        幽魂邓登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很害怕，直觉告诉我，我的身边危机四伏，每个人都好像在隐瞒着什么，他们告诉我很多很多事，每一件事都各有一种样子，我不知道谁才是值得相信的，所以，我不敢相信任何人，我很怕，怕一不小心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少年回答道：“既然如此，你就用眼睛去看，用心去体会吧，相信你自己相信的，不要被假象给欺骗了。”说完少年便不见了，一道光在黑暗中亮了一下，像是与之呼应似的，不断有五彩的光片从黑暗中聚集，每一块光片就是一段破碎的记忆，关于他的记忆。

        他游离于这些光片之中这才慢慢想起，原来这些都是早已被他遗忘的，是潜藏在他脑海深处的十分久远的时光。他伸手触碰身前的一块光片，光片应声碎裂，那时的记忆扑面而来。

        一个长相俊美气质潇洒的男人躺在树下，阳光从树叶间穿过，由于丁达尔效应形成纵横交错的光柱，好像在他的身上打上了五颜六色的舞台灯光，一个眉眼像极了男人的孩童抱着一本厚厚的《机械原理》看得认真，这时，一只彩色的蝴蝶从草丛间飞起，穿越光柱落在他的书页上，孩童被这只蝴蝶吸引住了目光，看得出了神，男人忽然指着那只蝴蝶对孩童道：“宝贝，你可知道蝴蝶效应？thebutterflyeffect，是指在一个动力系统中，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带动整个系统的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这是一种混沌现象。任何事物发展均存在定数与变数，事物在发展过程中其发展轨迹有规律可循，同时也存在不可测的“变数”，往往还会适得其反，一个微小的变化能影响事物的发展，说明事物的发展具有复杂性。”

        他吧啦吧啦念完基本概念，却只得到孩童一个白眼，并获得他真诚地扔给他的三个字：“听不懂。”

        男人一点也不生气，好脾气地解释道：“就比如说，我现在打了个喷嚏，喷嚏喷到了树叶上，树叶晃了一下碰到另一片叶子，叶子一片连着一片撼动了大树，大树摇晃卷起更强烈的风，风吹走一片云，一片云连着另一片云，最后飘到撒哈拉沙漠上空，卷起一场连续一个月的沙尘暴。这就是蝴蝶效应。”

        孩童终于听明白了，于是惊得合不拢嘴巴，喊道：“父王的意思是说，父王的一个喷嚏就能引起一场沙尘暴？”

        男人欣慰地点点头，晃了晃他的脑袋道：“不亏是我的儿子！一听就懂真聪明！”

        孩童不觉甩给他一个白眼，甩完还想着：“我这么一个白眼不会引起遥远雪山上的大地震吧？”

        男人的语气忽然变得异常严肃，坐起身来看着他道：“宝贝，蝴蝶效应是一个不可控的变数，你不能因为可能某个地方会出现一场龙卷风或是沙尘暴而不让蝴蝶扇动翅膀，或许不许我打喷嚏，在这个时候，我们能做的就是能避就避，避不了只能学会勇敢，倘若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必须勇敢面对，妥善处理，你答应父王，你可以做到的，对吗？”

        孩童虽然听不太懂，但还是点了点头，男人摸摸他的脑袋笑了笑，道：“当然，有不可控的变数，就有自然法则存在，万事万物更多还是在自然法则中的，自然法则会让生命运行更加永恒长久，让我们让生命存在获得保护，顺利完成生命轮回。你要记住，生命轮回有常，不要试着打破轮回法则，否则，一个小小的变数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正如蝴蝶效应。”

        画面结束在男人意味深长的叹息声中，邓登的一缕幽魂的表情终于有了动容，比方才显出一丝人气出来，现在他所经历的是不是就是打破法则的一个变量所产生的蝴蝶效应呢？难道父王早有先见之明，明明早就告诫过我，可还是落得现在这个凄惨的处境，想着，不由地又碰了碰手边的另一块碎片，另一段记忆又扑面而来。

        夜晚，一位气质温柔相貌秀丽的女人与一个粉雕玉琢洋娃娃似的孩童在星空下对弈，孩童好像是第一次手谈，思路技法都很是稚嫩，这一局下来，棋盘上黑子多得就像天上的星星，白子却寥寥无几，胜负已定，实在没有继续坚持的必要，孩童虽然没有弃子投降，但已经开始心浮气躁，女人手持黑子，不急不缓道“宝贝，下棋是要磨练你的意志和心性，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一直不停地思考，才有希望窥得生路，绝处逢生。母后和父王不能永远护着你，若你以后一个人如履薄冰走得太久，这个时候，不如抬头看看头顶的星空，也许，它能告诉你答案。”

        孩童果然抬头仰望星空，方才一心沉浸于输赢，完全没注意到原来头顶的星空是如此美丽，当心绪平静下来，他果然一扫颓势，最后竟然赢了女人一子，女人摸摸他的头，笑得一脸欣慰，道：“宝贝真聪明！有时走到绝境并不代表一切都结束了，只要还没走到最后一步，输赢都是未知的，所以，在未分出胜负之前千万不要放弃，当你放弃的时候，才是真正结束的时候。”

        “可是我早就输了，不管再怎么强要面子结果也不会改变，所以，我还是输了，母后不必安慰我。”孩童不甘心地放下手中的棋子。

        女人却冲他摇摇头，指着被她吃掉的棋子道：“并不是这样，你看，这一局你牺牲的棋子比上一局就少了一颗，如果把这棋盘看作战场，你手中的棋子就是你的士兵，你作为将军，即使赢不了，也要尽力减少伤亡，这才是你的使命，你真正该做的事情。这一局你虽然输了，但是你的士兵却多活了一个，是你保住了他的性命，这个结果也是该值得庆贺的，不是吗？”

        孩童懵懵懂懂，女人把他拉到身旁语重心长道：“宝贝，你要记住，人生就如下棋，输赢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要认清楚自己的使命，找到你真正该做的事情。”

        孩童问道：“母后，什么是真正该做的事情啊？”

        女人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就比如说，你是将军就要统帅三军，以最小的伤亡争取最大的胜利；你是士兵，就要服从命令，披荆斩棘斩杀面前的每一个敌人。将军和士兵各司其职，这场棋局才能进行下去，输赢才能有定论。”

        孩童眨了眨墨绿色的大眼睛，道：“可是母后，你不是说过输赢并不重要的吗？”

        女人吻了吻他的额头，眼里闪烁着母亲对孩子深切的爱意，道：“我的傻宝贝，虽然我说过输赢并不重要，但是这世界上多的是要辨出是非黑白的地方，有时候，不是每件事你不在意就不会发生的，很多人要的就是一个结果。”

        孩童想了想，认真地摇了摇头，道：“母后，我不懂。”

        女人看着他笑笑道：“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她又重新拿出两颗白子，并排放在孩童面前道：“其实除了将军和士兵，还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不同的使命，可是结果却是相同的，那就是从出生开始他们就在走向生命的终结，完成一个生命的轮回。而你也在进行着这个轮回，你看，这两个棋子就是我和你的爸爸——”女子又拿出三四颗棋子依次摆放开来，道：“这是你的老师还有伙伴，以后还会遇到更多更多的人——”她拿着组成圆形的最后一颗棋子问道：“这最后一颗棋子的意义你能明白吗？没有它，你就无法圆满，而有了它，你才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圆。到底谁会是你生命中的最后一颗棋子，宝贝，你要自己去找到它。”

        谢颉看到女人将那最后一颗棋子放在唯一的缺口上组成一个完整的圆，那一刻，他的心脏仿佛被狠狠击中，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一闪而过稍纵即逝，恍惚间碰到第三块碎片，记忆又一次扑面而来。

        还是那位温柔秀丽的女人，她指着漫天的星空对孩童道：“宝贝，人这一生要翻几座山，过几条河，长什么模样，遇见谁，都是注定好的，不管怎么样，母后都希望你能快乐。”

        孩童趴在女人的腿上，眨着亮晶晶的清澈眼眸对她撒娇，“母后，你还唱那首曲子给我听好不好。”

        女人宠溺地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笑道“好，母后给你唱。”一边轻轻拍着他打起了拍子，“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孩童天真的声音在他的怀里响起来，“母后，这么好看的星星如果我能摘下一颗就好了！”

        女人的手掌还在他身上轻轻打着拍子，闻此笑了笑，“哦，你摘下来想要干什么？”

        孩童仰着脸，亮晶晶的眼睛里好像飞进去了千万颗小星星，“当然是揣在怀里，谁要也不给。”说着他就兴奋起来，“母后，小灯笼也会唱，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女人依然笑得温柔，道：“好呀，我们小灯笼最聪明了！”

        孩童伸着小脚丫抬头望着漫天星空唱起来“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

        感觉到身边有什么东西在动，邓登从枕头底下掏出什么东西抵上来人的脖颈，这才睁开眼睛，只见莫白眨眨眼睛显得很有些心有余悸，“我的天！醒来就这么有精神的吗？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就算想赖账，也不用上来就是一刀子吧！”

        邓登看到是他把刀子放下来重新躺回了床上，莫白摸了摸被刮破的脖子继续道：“况且我们的关系可是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密不可分，杀了我你可是连哭都来不及。”

        邓登抛了个白眼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有本事这话你到你家陛下跟前说去，看他不扒了你的皮，一对狗男男。”

        莫白中枪中的莫名其妙，冲上去给了他一个“床咚”，紧紧把他缚在床上骂道：“到现在还在说这话！我看看你到底是吃了什么嘴巴这么臭，今个儿我非得里里外外扒个干净不可！”

        莫白伸手就要去掰他的嘴巴，邓登的位置不太利于发挥，只能左右偏头躲着他的“魔爪”，这一幕不雅的情景恰好让推门进来的两人看了个正着，于是一个只顾生气，一个行动快过了脑子。

        “你们在干什么！”查尔斯上前一把把人拽起来拉到一边眼中直冒火。

        谢颉没说话，眼神在邓登身上转了一圈，没看到有什么不妥才松了口气，可是查尔斯却没有他那么的淡定，一脑门官司地问道：“一大早又在闹什么？”

        邓登狠狠瞪着莫白道：“你问他！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喂，你家狼崽子你还能不能管好了，别让他没事出来乱咬人。”

        莫白一听又炸了毛，挣开查尔斯就要上前打架，“嘿你还越来越来劲了是吧！今天我他娘的要是不揍你老子就跟你姓！”

        查尔斯赶紧从背后把人抱住道：“你还有完没完了？他脑子还坏着呢，你跟他置什么气！”

        邓登偏还在一旁挑衅，“怕你吗我！来呀！今天谁先喊停谁孙子！”

        谢颉胳膊横在他胸前拦住人，一脸无奈道“别闹了！刚醒肚子不饿吗？我们带了吃的来，有你最爱吃的肉包子，先吃饭吧好不好？”

        一听有肉包子邓登什么都忘了，本能的咽了口唾沫一脸惊喜道：“肉包子？”正要取包子而食半路后知后觉，硬是转了个三百六十度背过身去道：“我不吃！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下了药要害我，不吃不吃！赶紧拿走！”别让我闻见味儿，这不是存心来“勾引”我的吗！

        莫白嘴角一勾嘲笑道：“怎么，这就没胆了？饭可以不吃，这架还有胆子打吗？”

        邓登气得扒开谢颉跳下床来，谢颉赶紧挡在二人中间，查尔斯拽着莫白不撒手，“欸欸！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小白，你能不能别拱火了，吃你的饭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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