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起死
“他中过回生之毒。”陈颜收回手，“阿凉为他解的毒”
“不错。可有什么不妥之处”我垂眸看着床榻上双眸紧闭唇色惨白的年轻统领，他似乎一夜间瘦了很多，又似乎最近一直在消瘦，只是我一直没有注意，脸颊有些塌陷，骨节愈发分明，头发散乱，紧紧地贴着额头和脖颈，底下深埋的几根竟泛着白，整个人竟是形色颓败得不像话。
陈颜摇摇头，笑容莫测：“阿凉的医术自然是没有问题。只是这回生……着实很有意思。”
我看了眼闻苏，后者苍白着脸摇头。这人已然一夜未眠，却偏要跟来看陈颜诊脉，如今别人诊出了他不知道的东西，脸色竟有点青黑。
陈颜抬头，正对上闻苏暗沉的目光，愣了愣才一笑：“闻公子这么看着在下，在下可消受不起。这回生除去是个极奇妙的毒外，背后更阴毒的效用，莫说闻公子，便是阿凉也未必知道。不过是在下专攻毒术，更好各类奇毒，才略有耳闻罢了。闻公子不必介怀，接下来的事便交给我吧，闻公子看起来面色很不好，还是回去休息吧。”
“闻苏，”我低声开口，“去休息……”
“主上，”阿宁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急忙忙地打断我，附耳说，“您还记不记得昨晚有个婆子，看到了游巡哥哥出事前和他说话的人这会各院都该起了，要不要立刻安排下去，指认出来那人”
“好，立刻安排，不管是总督府的人还是八关的人，都要看。那婆子若真是能指认出来，赏百两。”我点点头，看向闻苏，“你……”
“我等她看完再走。”闻苏声音忽地极冷，说完便闭目靠在椅背上小憩，等待那婆子来。
我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看向陈颜，缓声开口：“陈公子，这回生……”
“回生若是未解，便如你所知，会使人延年益寿却行止如孩提。但若是解了——”陈颜诡秘地一笑，眉眼里暗藏狡诈与叹服，“那便是一味引子——从解毒之日起，噩梦缠身，多思多惧——心智一天天变得脆弱乃至癫狂，只需要简单的刺激，便会做出轻生的举动，甚至自绝。这才是这毒绝世无双的奇诡之处。”
我也听得呆怔。便是出身君王家，鸩毒是最司空见惯内廷戏码，从小问渊除去帝王之术教我最多的便是如何分辨□□，城主府也珍藏有不少功效奇绝的毒，可回生这般的，我莫说见所未见，便是问渊大约也不曾听闻。
“何法可解”
“药石罔及。”陈颜答得利落。
我脸色骤然灰败。上次是用生死人肉白骨的白凝露解的回生，这次毒发二重，上哪去找比白凝露更绝佳的解药更何况，如今的情形，大抵已经脱离了正常药毒的范畴。
“药石倒是罔及，可我没说别的法不可解，不然，我来做什么我可没有参加人丧礼的爱好。”陈颜慢悠悠地品着茶，慢悠悠地玩着帷幄上的吊穗，慢悠悠地补充。
我也学着他慢悠悠地撩起眼角，眸光慢悠悠地落到他身上，竟是冷冽如锋刃。半晌，忽地笑了，春暖花开般。
耍我有什么打紧，能救人就是了。
我看着陈颜轻袍缓带，眉眼疏朗地下针引血配方敷药，才明了他带着这弱不禁风的病秧子陈镜妹妹何用。
陈镜并非陈家人，却是前任凋颜谷谷主亲生，其中涉及两家密辛，实在不便言及。只有一点却是明了：陈镜姑娘是个没娘爱没爹疼的可怜姑娘，可怜姑娘更可怜的是有一副绝佳的体质，被她亲娘看中，炼成了解毒利器。所以她看着面色乌青唇色泛紫，实在是跟□□打交道太多的缘故，真论起来，便是奇诡如回生，也能在她三滴血下消弭得无影无踪。
这姑娘倒也淡定，安安静静地看哥哥忙前忙后，陈颜招呼一声，她便沉默地挽起袖口，任由哥哥取血，不过是指尖扎了下，她用锦帕擦干净血，继续沉默地看哥哥忙前忙后。
我先前是看着游巡，后来便看着她，觉得这姑娘性格实在有意思，便不由勾起了唇角，随即想到这全是因着她实在没意思的十来年，笑容便隐了去，眸中有浅浅的悲哀。
为她悲，为我哀。我和她，又差到了拿去。都是被最亲信的那人，锁进了樊笼。
“毒差不多清了，他体内寒气太重，我又添了许多去寒的药材，他可能要一会才能醒。说起来，这也要多亏上次用的是白凝露，不然等不到我今早来，他怕是已经撑不住了。”陈颜收好药囊，站起身来整理衣袍，想了想又开口，“病理上我可治，心上的事我可没法。我刚才探他脉象，自绝的信念强大如斯，绝非单是毒素使然。我劝你早些找到刺激他的那个人，问清始末，对他加以开导，才是治本之策。”
“定当谨记。”我点头，端端正正地坐在轮椅里向陈颜作了个揖，“展挽城身体不便，难以行全礼，但一腔谢意是真，往后陈家便是罪过通天，展挽城也能保公子一命。”
陈颜愣了愣，笑容僵住，半天没说话。良久，眼中似有动容，立直了身，庄严肃穆地回了个臣下之礼，开口：“不知陈颜可否请主上一叙”
“陈公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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