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豪赌

“报——主上，宿星城少城主和南漠储妃带兵围了桃夭山！”有人扑倒在地，声音嘶哑。

        我骤然转头，声音极冷：“苏许扬，苏许期！他们哪里来的军队！”

        “自然是有人拱手相送。”来人雪衣貂裘，薄施粉黛，举手投足都是仿来雪安城第一公子的矜贵温雅，“在山下听闻挽城城主正要禅位，人选却左右定不下，我等得着急，便上来看一看。”

        “别国冬祭，不得干涉，不得出席，四国皆默守的规矩，储妃不晓得吗？”我蹙着没看她，眼波触及苏许扬身后的阴诡少年，声音更冷，“这里尤其不欢迎宿星城人，还请苏少城主速速离开，不要污了我桃夭山这片净土，我到了地下，还要被指责不孝。”

        “我倒是没想你如此轻易禅位。不过不知你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怕知道什么别的事”苏许期不退反进，笑容诡谲，“是要禅位给紫大人吗？这凭的什么爱情吗我以为依你凉薄个性，必禅位展家中人，难道说，你信了我的话，对那位终是心存芥蒂了？”

        “苏许期，我就没从你嘴里听过人说的话。”我清冷一笑，看向面前人，极尽讥诮，“你自己卑鄙无耻，不要把任何人想的和你一样。我不信他会杀小格，我不信他真要毁了展家，我不信他不曾视我为妹。你有一句说对了，我是生性凉薄，但我展挽城动辄必先言社稷，情义次之，而非我心私欲！”

        旁边的人手指微蜷，却没有言语。

        “许扬，你不是来助我的罢。”闻苏抬起眼，声音温和，唤的竟是南漠储妃的闺名。

        苏许扬眼圈顿时一红。云英未嫁时，她的称呼是王姬，偶尔离开宿星城，闻苏也唤她苏姑娘。那一夜后，称呼便成了南漠储妃，敌我有别，亲疏有别。她听过闻苏喊我小城，听过温柔的一声“筱央”，却是第一次从闻苏薄唇里听到自己的闺名。

        “我陪我胞弟前来。”苏许扬闭了闭眼，退后一步，身形半掩于苏许期身后。

        闻苏无声地笑了笑，或者说，翘了翘唇角，“你躲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你。这便要出手吗？”

        “当然不。”苏许期反手往后拉了拉长姊，彻底把她护在身后，“我只是来看个热闹，第一时间拜会新城主，为宿星城争取头一份的惠利。你们只管争你们的，我也想看看，雪安城还有没有希望，这新城主又有无资格与我谈条件。”

        “宿星城说准了话，便莫反悔，桃夭山下的将士是雪安城子民，我也不愿与他们短兵相接。”我看了眼闻苏和紫零，已不愿再在苏家身上纠缠，侧头吩咐阿宁，“在灼华台下设案，请苏少城主与许扬王姬小坐。”

        一句许扬王姬，已经把南漠从中摘了出去。无论成王败寇，无论声名利益，西门湮城都不会被殃及半分。

        “有什么好看的？金口玉言敲定了哥哥是禅位优选，还踟蹰什么”紫怜一直在紫零安抚下静观其变，如今苏家不插手，局势只单看闻紫俩家实力，先前闻苏凭岚山之力略胜一筹，他这个大将军便要出来扳回一城。

        “这样僵着也没意思。岚山是我师门，百年清贵不当为功名所辱，紫怜手下也是本该保家卫国的好男儿，何苦彼此相残不如我们设一个赌局。”

        “主上此法倒是绝妙，如今已然成了僵局，安稳的禅位是不可能了，再往下便要见了血腥。天下之争本就是一场豪赌，若能少些生灵涂炭任谁也乐见。但望主上所设之局，二位大人信服，苏少城主和王姬信服，雪安城臣民也信服才好。”被紫零质疑后，一直冷着脸不说话的常鞅突然开了口，声音冰寒，听不出不满，也听不出对夺位之事的兴趣。

        我轻笑：“我浸淫赌场近十年，从市井到内院，从骰盅到天下，所经历的局不敢说上百却也无差。今日自己设局，为的是我雪安城社稷，赌的是我子民安苦乐，国运兴衰，岂敢大意也望各位听好，局内的尽心一搏，局外的做个见证。”

        “臣等遵旨。”江山易主是何等震撼人心的大事，如今竟还能上下齐声，不能不说展氏消亡，是天意而非人为。展氏嫡系气数已尽，可雪安城的气数，却不会有半分动摇，不能不让人慨叹。

        我转头吩咐阿宁几句，眸如清雪，看向身前两人：“震天下之威，鼓天下之气者，非兵不可。如今便以兵力为筹码，以寿宴开始为限，开这一局。闻苏手中并非朝廷编制军，个人实力不可一概而论。便请闻苏选出岚山最优一名，紫怜选出王军最优若干，看岚山弟子能同时胜了王军几名。反过来，紫怜选岚山最劣一名，闻苏选王军最劣若干，再看岚山的能同时胜几人。两相折中，便是岚山弟子以一抵几的兵力。”

        “虽说麻烦些，可此精彼虚，此少彼多，唯此法可行了。”闻苏略一思索，点头答允。转眼看紫零，也颔首默许。

        这时阿宁回来，竟是带人搬来几口箱子，一打开竟全是竹签。我拈起两个，分别递与紫零和闻苏，“以十人为单位，若这十人均归顺与你，便将十夫长的名字写在这竹签上头。岚山子弟以竹叶为记，要特别标明。这十夫长姓名真伪，麾下是否确有十人，待计数时会严格核实，若发现虚报，我绝不会容他染指雪安城政务。另外，此局既开，但凡雪安城二品以上大臣均可参加，所涉也并非单是岚山和紫家军，只要日落前进了桃夭山方圆三百里地界，全算作兵权筹码，包括苏少城主带来的人马。便是敌方，能拿到他们的名签也作数。谁若是觉得自己麾下也有胜过王军的私兵，只要在寿宴上如岚山一般挑战，身价立增绝无二话。可都听懂”

        “展挽城，你的意思，是将这天下都卷进这一局”紫零眼眸微眯，冷声质问。

        我舒缓一笑，声音轻慢：“赌的就是天下，有什么理由把天下排斥在外有什么实力便都拿出来罢，若当真兵权在握，也好让我安心将江山托付于他。”

        紫零抿着唇看我，似是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我垂首微不可见地勾起唇角。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这次随行的二品以上重臣，除了闻苏和紫家兄弟，及礼部几位，便都是面上好看的散官。礼部的人都是实打实的文官，跟兵权半分挂不上钩，按理说这禅位之争，就在闻紫两人中落定。

        可我着重提了二品以上均可入局，便是将八关那些卷了进来。时间又限定在寿宴之前，八关的人能不能收到禅位的消息还是两说，又要如何入局这一提究竟何意，倒让在场之人难解。

        我却不管他们，继续说：“我原是偏帮紫零，已不好评判此局。特请德高望重的两位长辈，来主持这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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