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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番外不祉-胤禛番外


这个女人是我妻子。

        她是怎样,我以为自己一清二楚。这个时代,三百年后,我都亲眼见过,用心爱过,原来只窥其一二。

        仍记,年氏有孕时,她去照看。那一日,苏培盛的回话令我惊讶。

        初听到那些话时,不敢置信,心里竟不知是何滋味。那样的话如何从她嘴里吐出,是何表情,无从想象。一个平日与我闹别扭耍小性也会娇嗔的女人,该如何变成……怎可能说出那番话来。

        此时方信,她确能说得出,能把年氏吓得不敢寻死,能让年羹尧见到她便小心谨慎。从前,不是这样,即使我未见过,也知她不曾。哪一个才是真的她,或许都是,只是我不曾见过罢了。

        此时方知,她能做到对我说的那样,做得更好,不管我变成什么人,都站在身旁不再离开。我们的家不再像是偷来的藏起的,王府就是,园子也是,承载最多感情又最薄情的皇宫亦是,只要我们在一起,处处皆是。

        对她,竟三十年未曾读尽,许是今后,还有不知道的,令我惊喜。

        胤祥是知道她的,就连他福晋也是,他们是她的亲人朋友看着她成长又同样来到这里,关于她的每一面她的表现他们从不怀疑,只站在身旁或是身后,放心地看,放手任她随意展现。也许,我也可以,不必总是担心她受了委屈,不必总是将她绊在身旁,她远比我以为的坚强,足以保护我们的孩子,甚至是我。可我真的放不开,一丝一毫,若是可以,绝不再让她见那些伤人心的场面。她的心会疼,我知道,为我,也为皇阿玛,为这世间亲情淡如水凉如冰。

        大殿之夜,言犹在耳。我就靠在后堂软塌,堪堪醒来便听见咄咄相逼,听见弘晚兄弟守护言辞,更听见她把儿孙置于灵前,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她竟然敢!

        这样的事谁会做?试想,皇室最重子嗣,没有女人会把自己的儿子哪怕是庶子的命交到人前,即使我那些敢于争夺皇位的兄弟怕也不敢,我亦然,想都不会去想,她却这样做。而她偏就做到了,让我那班所谓兄弟退出殿去。

        她说得对,我的命还在,他们不是孤儿寡妇,该护着他们的,是我。若是不能护他们母子周全,坐拥天下又如何,弘晖,弘晚,弘历……她知道么?她对弘历很好,对弘昼一样好,若非我知道,怕真要分不清楚哪个才是自己当年亲手抱回府中的幼子——我们的儿子。

        皇阿玛是知道的,即使我们从未因此提过只言片语,我心里清楚,在他交给我那串丝绦时,弘晖娶妻,允他即日起常佩玉牌。那串穗子便是弘历所襻,生涩稚嫩得全不似他额娘平日所做,被弘晖小心爱护随身佩戴。

        我从未对他们任何一人提过弘历身世,皇阿玛、弘晖都知道,只一点线索便一清二楚,偏这亲娘像没有反应……她到底聪明还是无心。又或许,她早知晓,只是未与我提起。罢,总有一日,所有谜底都要揭开,那时只盼她不怨我。

        揽住睡在身前的女人,我的妻子。

        十三岁迎娶之初,断料不到此样人生。三十一年夫妻,回想起,点点滴滴,我竟期待能再长久些,不惧风雨,只怕这一生太过短暂。

        发间,尽染檀香。埋首柔软发丝间,心有余悸。我很少怕什么,不管人或事,偏每次恐惧来袭时,皆因为她。怕她离去,怕她怨恨,怕她再不回来。此次,源她而起,更因她而心安。

        只一夜间,宫里人尽皆知,我的月儿,未来皇后,威名已立。

        这座院子,这间房,自搬出宫去,极少回来。此时,却可安睡,揽她于身前。我信了命,信了缘,信她此生不再离分,只盼来日过得慢些,哪怕此时暗潮激涌,我亦求此般相依相伴,拉长白昼黑夜。

        雍正九年?九月……我记得清楚。

        被檀香缠绕的发上、颈间,难再感受她身上那股更为清淡的花香,细嗅间,若隐若现。额角发鬓,眉梢眼睫,清浅呼吸的鼻翼,微张的唇,小心亲吻,流连难退。这么些年,她似容颜未改,我却一老再老。既如此,何以比我先去,竟要我一人留于世间。

        短短数日,我的心一直极悬着难以安放。

        胤祥说得对,历史摆在那里,风吹不动雨打不动,是我的跑不掉,无需多费心思。关于此,早已参透,只是此时的我,不因皇位是否可得,不因众兄弟虎视眈眈,只因她一人被留在皇阿玛身畔,没有消息,半点也无,她竟一句话也不找人捎给我。再去畅春园时,见到紫霞知她平安,心仍难静。我知道会无事,亦知皇阿玛不会为难于她,偏寝食难安。

        她睡了吧,像昨夜在我怀里晕过去后一睡不醒。梦里的她会怕会伤心,更会哭,让我看到她的心,却连安慰也给不了。

        我知她会来此,像她离京之时无处可去的我,散了朝便至此处,无需寻路由心牵引。

        偎靠在怀里的人嘤了一声,抓了我手抱在胸前,温热呼吸轻吐在我嘴边。这时候能让我笑的怕只有她,笑得真实也痛到刻骨。被人依赖是件让人矛盾的事,是责任,是承担,也有甜。依赖我的人很多,包括后院那些女人,偏只因一人而心安快乐心痛难忍,心甘情愿,唯恐给的不足够。她的委屈,我的心伤。

        月儿,笑意,都是,我试着唤了几声没人应。换作平日睡得极浅,早就醒过来,怕是真的累了,需要休息。

        落在唇上的吻才欲退离,微张呼吸的双唇竟又分了些迎过来,哼得迷糊全没了昨夜于殿上的正气凛然,变回我所熟悉眷恋的那副小女人模样。

        “胤禛……”

        裹了被子抱紧,细软的一声就这样从唇齿间融化于温暖锦被。听了三十年,此时全然不同。自我接了皇阿玛遗诏起,所有人待我都换了颜色,兄弟,女人,往日同朝而立的大臣乃至宫女太监,只她,在她心里,我是胤禛,从不是别的什么人,如同初见大婚之夜。

        她待我,待我们的儿孙未曾变过。

        我曾怕,怕她对儿子不能平心而待,怕她似额娘那般宠一个到天上,另一个……

        额娘。

        皇阿玛去了,额娘伤心,十四弟未回,额娘担心,不曾问过我一句。当年那个荷包,时日久了,旧了,颜色淡了……

        额娘不喜见我,也不喜见她,除了十四弟的福晋,谁也不愿见到。

        月儿仍是每日问安,早晚两次不曾间断,如我一般。

        我们将是皇宫里身份最为尊贵之人,也最是落寞,彼此依靠。

        月儿说过,女人的心很小,装了一个男人就再盛不进其他,我信;月儿说过,母亲的心很大,每个孩子都是无可替代的唯一,额娘心底也有一处柔软温暖着一个我,我曾试着信过,终难释怀。幸好,她和额娘不同,从未负我。

        也罢,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至少我不曾得到或失去的,我的儿子未曾体会,足矣。

        明日,我即帝王,正式登极。

        那些兄弟,信或不信,再无干系。若再纠缠,必不是守灵之景,由不得说三道四阻我之意。不敬新皇,便罢,不允封后,与他们何干。朕想如何,何需问过他人意思,朕欲如何,何需旁人指手划脚。

        天下黎民,万里江山,日月星辰,朕必不负之,此亦皆为见证,帝后之位就是为她而备,朕非食言之人。此生此世,我为帝她必为后,再无她人,至我命终结,亦必不负。

        怕只怕,我们两个终日忙碌,难寻旧日时光,堂前屋后……安然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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