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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帝后之争


胤祥的状况不好,二月的亲耕礼未能前往,往年总要去的。但凡能坚持,断不会留在府中。

        太医院使的意思我懂,以药延年,回天乏术。

        哪里还有年呢,他的时间怕是要按天来计了,于我或孝颜便是以时,以分,以秒。

        孝颜从没向我问及此事,她的心里大抵也清楚,无须再问。我与她所纠结的不是胤祥何时离我们而去,只盼着他在的时候少受些病痛折磨。

        夏之初,花未全凋,葱郁之景更显怡人。趁他觉得稍许好些,我们陪伴着坐在门前,微风吹过煞是舒爽,心情都随之放松。

        我们围坐在一起,如同当年自家小院,不知是谁起了个头,话起当年,一发不可收。

        胤祥很好,躺在摇椅中仰望湛蓝天空,许久都未觉着累,掌心里搭着孝颜的手,握了一把,对视而笑。

        起身欲离,吱呀一声院门开了,弘晖和弘晚一前一后迈进来,打过招呼径直走向我身后。

        府里难得热闹,叔侄三人竟小酌起来,聊的话题远比我们两个女人多。

        暮色笼罩,院里掌了灯,酒香浅萦下颇有几分远离朝堂的错觉,舒适闲逸得仿佛能再过一辈子。

        由冬至夏,几乎未曾哭过,当下情境,眼眶倏的就热了。

        悄悄拉开院门才走了几步,被弘晖自身后唤住。

        “有日子不见,额娘可是清瘦了。舅舅这病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得好的,额娘还得宽心。晚来天凉,还要注意自个儿身子才是。”

        他的手扶在我臂上,不松不紧握着,伏低了面孔探看的样子尤其像他阿玛。也不等我回话,又道:“额娘离宫数日也当回去看看,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儿子留下替额娘照顾舅舅,可好?过两日,您再过来。”

        兄弟几个中他与胤祥该是最为亲近,那些年的漂泊岁月舅甥情分自与旁人不同,但这种事哪里是能由他替我的。

        只是……他说得也对。当日我能留住于此是胤禛的体恤,一句话没说自己回了宫。如今半月将过,是他要我回去么?若是,这话儿不该由弘晚来提么?

        儿子们大了,各有家室,虽不住在一处,倒比幼时更形亲近,我该欣慰。可他们亲兄热弟的手足情深,终归是皇家子孙,规矩礼制长于心,这种时候也是要来劝我的。

        罢,回宫。

        马车上,弘晚同行,宫门近在眼前时才低声说道:“额娘切莫误会,并非阿玛请您回来,是儿子和大哥的主意。近几日,阿玛的身子也不大爽利,知道您担心十三叔,故而未曾提起。”

        他再说什么,我都没听进去,只知道——胤禛病了。

        急走一阵,弘晚和眉妩一左一右地搀扶,勉强到了养心殿前。

        守卫远远地便瞧见我们,打着袖子齐唰唰跪了一排。

        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就是显得特别安静,风吹枝叶嗽嗽地响,摇摆着宫灯晃来荡去。

        白日还好好的,晴空万里,回宫路上便起了风,要下雨似的。

        才正想着,豆大的雨点啪地落在脸上,苏培盛急撑了伞快步迎过来递到眉妩手中。

        我抬了下手,不等他直起身来继续前行,守在门前的小太监啪啪甩着袖子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着万福。

        苏培盛几步便至一脚蹬在徒弟肩上,小太监歪在一旁,他又跪在那个位置。

        这是……挡我?

        一心念着胤禛,见此情形才反应过来,打一进门就反常。养心殿里我也是主子,何时曾被这般拦过?

        雨如瓢泼,溅到裙摆鞋袜。

        弘晚肃着脸与苏培盛对视,神情未变,一言未发。

        眉妩扶着我小声地说:“娘娘,先回去换件衣褂吧,雨这么大,别再着了凉。”

        弘晚也劝:“额娘,姑姑说的是,一路急赶也累了,先回去歇歇。儿子进去看看,许是前朝有了急情,阿玛正在处理。”

        是了,他病时也会批阅奏折的,几乎从未间断。

        屋里不算明亮,只两盏烛光,人影都看不到,怕是不舒服歇下了也未可知。

        我随着眉妩转身便走,弘晚撑着伞将我扶住,雨点噼啪砸在伞面,砸在地上,满耳都是风声雨声,还有轰隆隆的雷声。

        一道白光骤亮,咔的一声巨响像要将黑幕般的夜空劈成两半似的,惊得我攥住弘晚的手腕。

        这两年发生的事太多,早年的很多事便记不清了,此情此景却不能更熟悉。隐于风雨雷电中的女人急呼,不是出自眉妩之口,更不是我。

        那一年,好像也是眉妩劝我,我却任性得非要进去,高无庸也拦不住。如今,苏培盛只摆了个阻拦的姿态,一句话都没说我就明白了。

        只几步,衣摆裙裾已然湿透,沾了雨水的鞋子千斤重。

        我仍任性,停住脚步回身去看,烛光忽灭了一盏,房里更显幽暗。嗡嗡作响的耳朵突然就灵光起来,听见被风吹得哗哗乱颤的窗纸后一道闷响,紧接着是瓷器的碎裂之声。

        “娘娘。”眉妩脸上成串的雨水,接过伞护在我头顶。

        “诶。”我应了一声,回身继续走,前后晃了晃只觉眼前发黑,被弘晚揽住弯身欲抱。抵住他胸膛咬紧牙关,我竟与儿子较起劲来,“额娘自己走,你去吧,额娘没事儿。”

        他的眼神一变,“阿玛——”

        我打断,“没事儿,额娘衣裳湿了,回去换一件再来看你阿玛。”说完,攥住眉妩的手往前走。我的指甲扣着她的皮肉,指尖疼得直抖,果真十指连心,也不知眉妩疼不疼。许是疼吧,伞吹到地上,她都没能抓住。

        我拦住不让捡,靠在她肩上寻个支撑,“不要了。”

        离得愈远,愈想听见,什么也听不见,只看到迎面跑来的解语三人。眼见到了近前,突然就变了张脸,如我一般湿得透彻,直挺挺挡在面前。

        “胤禛。”我扬起头睁不开眼,胡乱抹了一把,再开口时竟笑出来,“你好点儿么?弘晚说你病了。”

        他一把将我搂到胸前,箍得死紧。

        我以为我会把他推开,抬起手却抱住。

        一场大雨,我竟只是有些鼻塞,反倒是他病得厉害,三日不曾下地。这一病,难得的听话,一句不说的配合,给药吃药,给饭吃饭,吃完了就睡。清醒的时候安安静静地躺着盯着我看,半梦半醒时像个孩子似的缠着我不放。

        张太医再来诊时几乎痊愈,他又开始做起帝王事,只是除了上朝或会见大臣他已不再去暖阁了。

        我又陪了两日,确定无恙,收拾了几件衣物准备再去看胤祥。

        他站在一旁看我收拾,直到妥当才跟着到了桌边。我坐下喝茶,他站在椅边,我出门去问眉妩是否拾掇好了,回来时险些撞在门里。

        他抱住我动也不动,好半晌才哑着嗓子说:“我错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摇摇头,“没什么。”

        他匆匆又道:“我没做什么,你相信我。我答应你的……我都记得。”

        “胤禛。”我欲言又止,终是叹回心里,好像真的不在意似地笑给他看,“我相信你。”

        他就急了,“你压根儿就不信!”

        信或不信有什么紧要,快要一辈子了,我们能守着彼此走到今日,比什么都重要。

        “胤禛,你听张太医的话多休息,别不在意。我去胤祥那里看看,过几日就回来。”

        “你心里就只有胤祥,我呢?若不是我病了,你是不是就忘了我,若不是弘晚去找你,你还记得起有个我么?”

        他的体谅仅限于此前,眼下,怕是又要较劲了。我不能如他一般纠缠,心里的话乱缠成一团实在难受,捡了句最重要的据实已告,“他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抓着我的手忽然放开,退了一步,又一步,偏头坐于椅中,“是,我的日子还长。”

        我的心疼得厉害,像是被他用力扯住生拉硬拽,提着一口气呼不出去。退到门边犹撑不住,揪住帘子蹲下去,眼睛又酸又痒,看不清他的神情。

        眉妩打了帘子进来,我抓住她的裤脚如同浮木,“眉妩,我们走吧。”

        也许,我放心不下胤祥,再也许,我想躲开,我不能再在这里。

        他的后宫不是只有一个我,那些女人真实存在。曾经的不在意只因他是胤禛,我愿接受所有,可是如今一切都变得不同。那些包容大度都是自欺欺人,他的亲口许诺,我不是不盼着一诺千金。

        胤禛,你确实错了,不止胤祥,我们的日子都不多了,都当珍惜。眼下,既说不开,就先分开,过两日也许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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