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噩梦

严格看着乔安名字旁“正在输入……”的状态，微微勾起了嘴角。

        他当然知道那个表情是乔安手滑，可她这会儿至少得修改了五六次措辞了，却怎么也不见发送。想着她此刻慌乱的样子，严格脸上笑意更浓。

        “好了，知道你是手滑，开个玩笑。”严格发送了段语音过去。

        乔安点开消息，手机贴到耳边听了两遍，翻出耳机戴上又听了几遍，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复。

        她清了清喉咙，端出主持节目时的腔调，对着手机说：“对，手滑了，抱歉。”说完觉得不满意，取消掉又重新录了一遍，这才发送过去。发完她点开自己的声音听了听，自我感觉良好。

        随后，严格回复道：“你的声音真的很适合那个角色。”

        乔安被他急转的话题弄得有些莫名，忍不住对角色产生好奇心，“能讲讲那个角色的形象、性格吗？”

        严格这次没回复语音，编辑了一大段文字发送了过来。

        严格：女二是王爷原配夫人，名门闺秀，但自小体弱多病。在得知王爷早就心有所属后，坦然放手，遁入空门，不久便香消玉殒。

        乔安：就这么没出息地死了？

        严格：但这个剧是穿越剧，女一和女二本就是情敌，穿到古代仍是情敌。女二在现代性格要强、心机颇多，穿到古代女二身上，其实有一种反差在。你的声音很适合。

        乔安看着这段文字，隔着屏幕都能嗅到扑面而来的讥讽感。他这是在说她自带绿茶婊气质？男神这也忒不厚道了！

        她正准备撸撸袖子开始跟男神撕逼，那边发来了一条语音。

        “你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甚至慵懒，但柔中带刚，很好听。呃，我的意思是，很符合人物性格。”

        这又是几个意思？甩一巴掌完了再给个甜枣儿吃？

        没出息的乔安听完男神的夸奖，瞬间没了脾气，对着手机又开始傻笑。

        严格又发来一条语音：“我昨晚就是听了你的节目，才觉得你很适合的。刚好又是学妹，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听的是哪一段？”十几天过去了，乔安还真记不清当天具体说了哪些话了。

        “节目结束前那个听众来电。”

        乔安节目是跟台里公认的“台花”宋毓一同主持的。每晚十一点深夜档，推几首新歌老歌，接听三个分享故事的听众来电，时常一小时，两个女人也能撑起一台戏。

        宋毓比乔安还要晚两年进电台。她运气好，一进电台正赶上调整节目，台里便把她和乔安凑到了一起。

        宋毓刚来时不清楚状况，时不时跟乔安打听魏四时的私人信息。乔安反射弧长，听不出言外之意，她问什么也就答什么。后来宋毓不知从谁那里听说了魏四时是gay这事儿，连着好几天，一见乔安就阴着脸。

        乔安后来才想明白，宋毓是误会了，以为乔安是为了让她出丑才不点破，故意整她。乔安特意约了宋毓出去，解释了一下午，两人的关系这才缓和。

        明面上恢复如常，笑脸相迎，可隔阂已经产生了。女人间的友谊，掺不得东西，不像男女之情，轻易便能破镜重圆。

        两人私下虽然来往不多，但在节目里仍是和睦的氛围。

        乔安想了想，严格听的那个听众来电，也就是他记忆里“昨晚”的节目，应该就是那个“黄昏恋”的故事了。

        来电的是位女士，也姓乔，算是乔安的本家，所以乔安听得时候也存着私心，故事也记得清楚。

        那位乔女士说，她跟丈夫在年轻时就互相喜欢了，但命运弄人，两人始终互无音讯，天各一方。几年前重逢后，他们终于都结束了孑然一身的状态，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故事听完了，宋毓不由得唏嘘：“如果两位年轻时就能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乔安听了心里一紧，连忙对宋毓使了个眼色。人家分享的是现在的喜悦，宋毓这没头脑的一句评价，可千万别戳到乔女士的痛处。

        宋毓也意识到说错话了，立马停下，示意乔安接话圆场。

        热线里的乔女士翻到坦然：“当然，就算只能早十年，我们有交集的日子就能多出3650天，意义就很不同了。主持人，你们也会希望早点遇到那个人吧。”

        宋毓静静地看着乔安，等她回答。

        “早点也可以，晚点也可以，只要是命中注定，时间在感情面前从来不成问题。”乔安言不由衷地作了回答。

        别说遇到那个人了，乔安觉得，那个对的人或许压根儿就不存在。活了都二十多年了，不然他怎么还没马不停蹄地滚到自己眼前。

        “可如果真的有机会，还是早点好，对不对？”乔女士追问道。

        乔安没正面回答，“都挺好的，您看您现在也很幸福嘛。”

        宋毓接上话，继续说：“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就好。以后的日子有彼此的陪伴，你们一定会更加幸福，感谢乔女士的来电。最后一首歌曲，为大家推荐的是……”

        ————————————————————

        突然响起的短信提示音把乔安的思绪又拉回了现实。

        乔安看了微信，严格发来了一条新消息：晚安，有空再聊。

        想必是看她许久没反应，以为她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乔安内心的小粉丝心态作祟，从一开始跟严格聊天，她怎么都有种手足无措、词不达意的慌乱。对话结束了也好，她终于可以松口气，听着严格之前发过来的语音，尽情地发花痴了。

        光听严格的声音还不够，乔安打开了电脑，找出了最近热播的、由严格配音男主的古装剧，从头又撸了起来。

        撸剧期间，她还是按魏四时交代的，每隔半小时就发个信息过去报平安。眼瞅着到了魏四时的下班时间，他快要回公寓了，乔安的眼皮越来越重，一天下来的劳累渐渐占据了身体。她终于支撑不住，趴在桌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魏四时下班回来，无奈地把打着呼噜的乔安扔到了床上，这才放心去休息。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魏四时再次被乔安突如其来的吼叫声外加砸门声吵醒。

        “开门呀魏四时，开门呀！”乔安在魏四时房门外赤着脚乱蹦，脸因为兴奋涨得通红。

        魏四时摘下眼罩，顶着两只熊猫眼爬了起来。刚打开门，乔安径直扑了上来，对着魏四时就是一个大熊抱。

        “太好了太好了，今天是15号，不是14号了！”乔安在魏四时耳边大叫着。

        魏四时堵住了耳朵，皱着眉头抱怨道：“姑奶奶，你又发什么疯，天天不让人睡觉……”

        乔安抓着魏四时的肩膀用力摇，边摇边吼：“我不循环了，我不循环了！”

        魏四时被她的话弄得莫名其妙的，仍半眯着眼，耷拉着脑袋，“什么循环不循环的，大早晨的，说点通俗易懂的中国话好吗？”

        “你看啊，15号！”乔安指了指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一脸得意地笑着。

        魏四时眼皮都没抬，“你这不废话吗，14号过了不是15号难道是16号……傻缺……”说完，他挥着手无情地往外赶她，“走开走开！昨天早起陪你拔牙，今天你可别借口耽误我睡觉了，我这眼袋都快垂到下巴了！”

        展示完熊猫眼下的大眼袋，魏四时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里头接着传来了他懒洋洋的声音：“睡够了再陪你疯……”

        乔安被魏四时拒之门外，终于恢复了理智。她倒是不会因为魏四时刚刚的表现有一丁点的不虞，只是，刚刚魏四时的表现，似乎是忘记了昨天乔安曾经说过的话——

        魏四时他忘记了时间循环的事……

        乔安失魂落魄地躺回了床上。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是早晨五点多，可她却精神抖擞，没有丝毫睡意。

        连续十几天了，晚上十二点之前她一定会入睡，之前定好的闹钟无论几点，第二天都会无缘无故地变成最初那个2月14日所设置的八点钟。不该睡的时候偏偏睡得跟死猪一样，该醒来的时候也总是醒不来。

        她翻看着手机上的内容，昨天的通话记录、聊天记录都还在，没有像之前一样清空。她一遍遍确认着，生怕下一秒又发现自己回到了那个无尽的循环里。

        乔安从床上爬起来，翻开了日记本，之前夹在里面的便签也都像从没出现过一样，记录的日记也都变成了崭新、干净的页面，如同魏四时的记忆，不留痕迹。

        乔安怔怔地坐在桌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在时间循环里，她过得真切，可宁愿是做梦；回到了现实中，身边人和事的平静如常，仿佛在告诉乔安，或许，那真的是一场梦。

        乔安拍了拍自己的脸：就当是场噩梦吧，好在，梦终于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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