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行侠仗义
江湖客栈，刀光剑影，恩怨情仇，难了与此。
老头儿看着昏睡过去的王剑卿叹了口气，他骂道：“怎恁的霉气，一日碰上俩个臭小子！”骂完倒笑了，似是自语道：“也该收个徒儿了。”
“动心了？”
客栈的一角忽然传出一道声音。
老头儿点点头又摇头，答那道声音：“我老了。”
“你不过五十有余。”
“也快死了……”
“哪个？”
“本想选会喝酒的那个，但怕教岔了，毁了个好料子。”
“会梅山剑法，却非梅山人？”
老头儿看着王剑卿又是一笑，他说：“醒时废人，醉时剑，有趣至极！”
“将来或许能跻身牛肉榜。”
“一定能。”
……
长夜漫漫，却又稍纵即逝。
清晨时，江湖客栈即将关门之际，李关便离去了。
他是醉倒的人中最先醒来的，他将安置在桌案的断剑合进剑鞘内并放到杨忘趴着的桌案前，并嘱咐仍靠在木桌柜台旁的老头儿：“你与他说，这把剑送与了他，让他保护好身边的人。”
老头儿答应了。
窗外已明了，客栈的大门开了又关。
杨忘醒来，见得一柄长剑静置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站在木桌柜台旁的老头儿在一旁提醒他道：“他说这把剑送与你。”
“我不用。”杨忘径直走到客栈门前，打了开来，外头的阳光忽得涌了进来，没了烛火的客栈一瞬间被照的空明，他走出去时说：“为何不自己来呢？”
客栈的大门合上，他穿过隐蔽的小巷慢步走进人来人往的街道里，沉溺在飘着包子香味的白雾之间。
“你说这把剑是我的了？老头儿，你没骗我吧！”王剑卿抱着那其实是断剑的剑欢喜道。
“哼！”老头儿说：“自然不是。”
王剑卿放下剑便往客栈外走。
“暂且归你。”老头儿连忙说，他顿了一顿，待看得那臭小子跑回来拿剑后便说：“不过。”
“不过如何？”
“客栈缺个伙计，你且留下来，包吃住，一月给你一千，你存将下来便能买下这把剑！”
王剑卿两眼放光，还有这等好事？他紧接着说道：“此剑要多少钱？”
“三千！”
他算了一算，三千钱，只需得三月便可买下此剑，更何况包吃住，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王剑卿忙点点头，拿将过来老头儿写好的契约，看也不看，用右指头点了红印便迅速盖了上去，却未见一旁老头儿窃笑的模样。
“一月一千钱，多少还能吃几回牛肉开开荤，昨夜的牛肉可当真是不错！”王剑卿乐悠悠的想道。
杨忘疾走在江城的小道，很快便立身与扬安镖局大门前。
他缓步走入了扬安镖局的金锁大门，吸引来正在扫早尘灰迹小厮的目光，他正想杨忘怎的如此早便从外头回来？一个发愣，杨忘便已经从他身旁走过，小厮只摇了摇头，便又只顾摆弄手中的扫帚了。·
杨忘径直走向后院属于自己的屋子，打开门，又迅速关上，他抬起头，打量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无比的房间。他脱下上身的衣物，窗外透过油纸渗进来的日光照在他光秃秃的上半身与无数愈合了的伤痕疤块。杨忘试着抚摸，但终不敢落手。
他把目光聚集在那柄悬挂在床头边像木枝一般的细剑，久久。
杨忘记得五日前，镖是下镖，只是要出城。他与其他几位扬安镖局的小厮一齐推着镖车，六位镖师走在一旁拿着剑，杨老爷提着大刀走在镖车前面。杨老爷没想到在那种官道上也会碰到马匪，马匪有很多人，骑着马儿，从镖车前后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镖师们相继拔出剑来有序地围着镖车成圈，杨老爷则与那马匪同样提着大刀的领头人斗刀胶着。马匪们猛地扑向他们，挥着刀枪棍剑什么都有，官道上一下子就陷入了混战。有马匪朝向推着镖车的杨忘而来，杨忘弯身躲开，剑却斩进镖箱的木料中，那马匪用劲全力拔不出，恰好杨忘回身，一脚便将他连人带马踹翻在地间。
杨忘看着露在他面前的剑柄，下意识的用手握向剑柄，他握紧长剑，轻易地把卡在镖箱内的剑身拔了出来，看着成群朝他而来的马匪。
杨忘不知为何，他对手中的武器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在杨老爷与众镖师惊讶的眼神里，在马匪恐惧的面容下，杨忘如同江湖高手般迅速地将马匪们手中的刀枪棍剑打落在地，吓得马匪们赶紧慌忙逃窜。放下剑的杨忘才知道杨老爷受了伤，便从衣袋里拿了备用的疮药，只见杨老爷问他：“你究竟是谁？”
他抬起头，真诚的说：“我不记得。”
“我不知道。”他又说。
镖车继续前行，只不过天色渐晚。
杨老爷让镖师们在官道旁的客栈间歇脚，他则领着杨忘走到官道外，羊肠小径处。有些枯黄的青草布满四处，映着黄昏，天上大雁南飞的“人”字形掠过，听得几声唤鸣。
杨忘持着杨老爷给他的长剑。
杨老爷提着大刀。
“杨老爷，你受伤了。”
“你有何伤？”
“我没伤。”
“那便够了。”
刀剑交织数回，剑始终占上风，但也未将刀败。
杨忘已看不到杨老爷的面容，到处响满了小虫的稀碎声，夜风刮来，脸面都感觉湿蒙蒙。
“你喜欢西儿吗？”
杨老爷问他。
“小姐待我很好。”
杨忘答。
“那我便将西儿许配给你！”
“不可！”
“西儿配不上你？”
杨忘看向漆黑一片的天，他说：“杨老爷，是我配不上小姐。”
“按理说我救了你也不该求你回报我，杨忘，我暂且如此喊你，你是个失去过去的人，我不知你是何人，也不在乎你是谁。你武艺高超，在我之上数倍，我今日在此唯求你一事！”
“便是娶了西儿！”
“万万不可！”
“你娶了西儿，待我死后西儿便不再会被他抢走！”
“他是何人？”
“天下第一盗圣，李关！”
……
杨忘回过神来，他走向床头取下那柄像木枝一般的细剑来，却见一道剑光，他将白纱帘划下两块来。他光着膀子，看着弯曲着的细剑，用一块白纱裹上，将其贴近皮肤，接着又细心地用另一块白纱将剑与身子紧紧围成一圈。
他穿上衣物，布满俊冷的脸朝向房门，冰凉的触觉从胸膛处不断传来，对于杨忘来说这种感觉就像他拿起剑的那一刻能感知到无比的熟悉。
宛若见到了家人。
杨忘竟落下一颗泪来。
今日大白天的扬安镖局相当热闹，江城官府派人送来一块“行侠仗义”的大匾来，挂着红绸，吹着唢呐，好不风光。
那昨夜被救下的婴孩一家提着满满几篮子的鸡蛋感激地递给杨西，那家女人说：“要不是杨姑娘你行侠仗义，我的孩儿可就遭殃了，多谢姑娘你出手相助赶跑了那贼人！”杨西忙推辞那份鸡蛋，说到底，昨天还是她吓昏他们俩人的，就算是她救了他们的孩儿，她按理也不能要。杨老爷走过前劝说：“小女不过顺手为之，这些还是留着给孩儿吃罢。”
“杨安！”那官府的红轿里下来一人来，惹的镖局门口有人喊：“那不是尹令大人吗？连他都来了，扬安镖局是要发达了啊！”
杨老爷看向那人，赶紧上去恭着手说：“尹令大人，您怎么来了，我杨安真是有失远迎啊。”
尹令大人双手称起他弯身的手来，笑着说：“不愧是我江城府衙门出去的人，生了个好闺女，从那胆大包天的贼人手里救下婴孩，实属不易，理当嘉奖！”
“不敢不敢，小女平日总爱胡闹，还需尹令大人多多关照才是。”
“这是自然，你家闺女一身好本事，若能将那贼人捉住，使这城中的百姓能够安稳过日，那这可不仅仅是这一块牌匾矣。”尹令大人在人群中对着杨安说，“我还要当着百姓们面前好好夸奖一番这巾帼英雄！”
尹令大人向杨西走了过去，看着小姑娘的面容，眯成一条缝说：“侄女若能将为害江城的贼人捉住，本官便斗胆破例赏你百金！银十担！”
他接着转过身对聚集在扬安镖局门前的众多百姓们说：“我们江城这半月以来受那贼人侵扰，要不是杨姑娘挺身而出，行侠仗义，江城岂不是又少了一条婴孩性命？杨姑娘受得起我们所有江城人的礼，受得起那匾上‘行侠仗义’四个大字！巾帼不让须眉，杨姑娘若能捉住那吃婴孩的贼人便是我们江城百姓所有人的恩人！本官心里万分感激杨侄女！我相信江城的百姓们心里都希望杨姑娘能将那万般可恶的贼人斩于剑下！”说着，尹令大人都险些跪下，连忙被杨西与百姓们拦下。
杨西摇着头说：“昨天不只我一个人，还有……”她回过身望向金锁大门内，目光却寻不到傻小子的身影，更别说与杨西仅有一面之缘的王剑卿了。
尹令大人激动的拉起杨西的右手说：“她是属于我们江城的女侠！”
“女侠！”
“女侠！”
“……”
百姓们欢呼应和着，杨忘却在人群一角平静的看着。
等到官吏们将匾挂到镖局内的大堂上方，尹令大人再离开后，镖局外的江城百姓们也渐渐散了，这一会，杨西女侠的名号算是真正名扬江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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