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宴席

五月初五，粽叶飘香，不管这世道如何，人活着，总要给自己找些乐子。天刚刚亮，红水河岸边已经陆陆续续地有人来占位子，两年前夜郎郡的龙舟比赛才重新开始举办，由郡守府出资，这两年不少商行都会抢着出资，红水河岸边插满了各个商行的幡旗，随风招展。

        贵宾楼坐落在红水河岸边，不仅地理位置极佳，更重要的是它有五层楼之高，所以视野极好。今日的贵宾楼打扫一新，酒楼的伙计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站在门口迎客，章府的张管家早早就来了，和已经前来的宾客寒暄。

        天渐渐亮了，气温也升了起来，贵宾楼的门口停满了马车，一时之间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一辆漆黑的马车缓缓行来，众人的视线不自觉地就望了过去，车上没有标记，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谁。

        车门打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竟然是一位富贵公子，那公子明眸皓齿、英英玉立，好一位翩翩公子。而此时正在楼上的章始也看到了这一幕，铃铛一脸疑惑：“小姐，他是哪个府上的，我怎么没有印象。”

        章始今日穿一身深衣，头发高高束起，英气逼人，此刻也有些不解：“没事，等等看。”

        只见那贵公子的仆人和张管家说了什么，张管家脸色大变，然后匆匆上楼了。章始不禁和铃铛对视了一眼，却没有说话。果然，片刻就听到了蹬蹬蹬的上楼声，一会儿传来张管家的声音：“小姐，我有事情禀告。”

        “进来吧。”

        张管家推门而入：“小姐，来人是蔡氏米行的二公子。”

        章始的眉头高高挑起，自从蔡大去世之后，蔡氏米行米行顷刻之间崩塌，如今也只剩下夜郎郡的一两家门面勉强支撑，而蔡府的家眷也在一夜之间突然消失，说是搬回了老家，至于蔡府的老家在何处，无人知晓。这种情况之下，蔡府的二公子突然露面，着实有些异常。

        蔡大去世这件事情如今是一桩无头公案，既然有人送上门，她自然乐于接受，微微点了点头：“请上来吧。”

        “是。”张管家恭敬地应是，然后转身下楼了。

        章始侧身靠在窗棂上，看向楼下，那位公子突然微微扬起头，触不及防的，两个人的视线就碰到了一起，章始的瞳孔突然放大，虽然时间久远，但是那么一张脸，她永远无法忘记。

        那位蔡公子的视线没有久留，张管家就请他上楼。

        章始皱着眉头，他怎么可能是蔡府的二公子呢。

        太阳已经升起，红水河边人声鼎沸，锣鼓喧天，热火朝天。宾客已经到齐了，张管家请章始下楼。这次的宴席安排在四楼，四楼已经提前布置好，所有的屏风都被撤下，所以显得格外宽阔。窗户四开，红水河上的景色一览无余。

        宴席实行分餐制，二十来个桌案依次排开。章始到的时候已经坐满了，她一眼就看向了那位蔡公子，他坐在最后，是临时加的一个桌案，背靠窗户，竟然与章始的位置遥遥相对，他似乎也发觉章始在看他，便冲她点了点头。

        今日赴宴的都是之前要拜访章府的，如今见到章始本人，大家不自觉地都站了起来：“大当家。”

        章始面带笑容，谦逊可亲：“各位请坐吧。”

        大家这才纷纷落座，其中一位商户说：“今日可是沾了大当家的福气，端午这一日贵宾楼可是只有达官贵人能来的。”

        话一出，其他人也喜笑颜开。他们是商人，虽然家财万贯，但是却永远低人一等，今日倒是风光了一把，多少达官贵人被挡在了贵宾楼的门外。

        章始笑着摇头：“谬赞了，龙舟比赛就要开始了，大家好好观赏吧。”

        果然，红水河上已经有十来只龙舟准备妥当，每只船头都立着一张大鼓，那鼓手手持鼓槌，蓄势待发。

        砰！一声炮响。十几只龙舟如箭一样射了出去买，刹那间，鼓声、呼喊声、整个红水河几乎沸腾了。

        而贵宾楼的众人就显得矜持多了，大家只是站起身立在窗边观看，章始倒没有起身，因为不时有人过去找她说话，这些人好不容易见到她，当然是能够搭上关系就搭上关系，龙舟比赛倒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毕竟，龙舟比赛每年都能看，章府的大当家却是难得一见。

        孙老板跪坐在章始身侧，他长得黑瘦黑瘦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我们县里山林太多，难以种出粮食，没想到那土豆长势极好，还要多谢大当家。”

        章始笑着与他寒暄：“土豆是极易存活的，就看今年的收成了。”

        外来的物种也是需要适应的，那孙老板也忙点头：“是的，是的。”

        孙老板突然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良久才脸色通红地说：“大当家，我想预定一批西瓜种子。”

        章始喝了一口茶，点了点头：“可以啊，你去张管家那里登记，今年秋天收获了之后种子就能分销了。”

        孙老板吞吞吐吐地：“如今我只有一间布庄，生意也大不如前，西瓜种子金贵，不知道大当家能不能便宜一些。”

        章始看了孙老板一眼，孙老板忙羞愧地低下了头，如今西瓜都被炒得贵如黄金了，那种子更是金贵，就算是卖了布庄，他也买不起西瓜种子，今日参加宴席的都是家财万贯商行的老板，他给章府递了五十张拜帖，估计是章府的人不堪其扰，所以让他参加了，可是，没有足够的银钱还是让他感到惭愧。

        “这样吧。种子我按照市价的一半给你，但是明年你收成的一半要免费卖给章府。”章府的规矩可以适时调整，但是绝对不会打破，没有规矩就没有方圆。

        孙老板先是一喜，后面又是一忧，天人交战之后才咬牙答应：“好。”

        孙老板刚离开，另外的人赶紧见缝插针地过来了。不仅是种子、洋货的事情，还有人在打听章府下次出海的行程，大家也都想投一分子，毕竟如今看来，这海运的利润实在是太丰厚了一些。

        就这样，直到外面的龙舟比赛结束了，章始还在和诸位老板谈事情，只说得口干舌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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