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早起前山路正长 1
鞭炮声再次响起，长达九米的电光炮轰轰雷响之声久久不绝，剪彩仪式开始了，笑容满面的洪书记回头朝他招手，章洋不得不走了过去，司仪小姐笑盈盈将托盘递向他，章洋机械地拿起盘中金色剪刀。罗纪走了过来，站在了他的身边，高大的身形让章洋备感压抑，他站得这样近，章洋得用力握拳，才能压制下用手中剪刀狠狠捅他的冲动！
台下人头攒动，章洋寻到了他最爱恋的美丽面孔，她也看见了他，可是，四目相对，她略一犹毅，却转开脸去。
火红的锦缎握在手上，冰凉滑腻，指尖那一点冰凉慢慢从手臂延伸至全身，章洋的手不禁颤抖，难道，她真的喜欢上罗纪了？
这段时间她总是生气，总和他吵，这些都是借口？借口？
手上发紧，指甲深陷，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从指间传来，可是，他浑然不觉！
章洋发怔的当儿，礼炮轰然，手上的红缎突然下垂，原来两旁的人都已举刀剪了彩了，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射了过来，身旁的罗纪看出了他的失神，对他一笑，章洋只当不见，咔嚓一声，剪断了红绸，将剪刀放回了司仪小姐手上的银盘里。
潜能学校礼堂，记者招待会。
记者：“罗校长，能讲讲中国潜能学校的真正含义吗？”
“日本人最懂得居安思危，励精图治，强大的民族精神凝聚力最终促成了十九世纪明治维新的成功改革，普及了教育，走上了强国之路。而荒淫无耻昏庸无能的晚清政府却恰恰相反，他们龟缩自大却闭关自守，自己腐朽麻木却要枪杀和麻痹民族，观念落后的中华民族最后变成散沙，饱受了鸦片战争之苦！割地赔款之苦！小日本蹂躏之苦！这就是不同的思想观念导致不同的结局带给我们的思考！”
“怎么理解？”记者问。
“也就是说，正确的思想观念可以让人奋发向上，走向成功富强，而错误的思想观念则让人误入歧途，甚至国破家亡。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地区、一个企业、甚至一个人，所有的贫穷与落后，失败与痛苦，最重要的原因，都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这个地区、这个企业、这个人的观念落后！而人类最伟大的发现，就是人可以通过改变自己的思想观念，来改变人生，改变世界！潜能学校和潜能学府要做的，就是让所有来这里的学生，转变思想，转变观念，转变态度！培养和挖掘他们蕴藏的巨大潜能，让他们发现自我、完善自我，从而获得成功，成为社会有用的人！”
“罗校长，在中国，人们普遍都不承认私立学校的文凭，很多私立学校也因为分享不到公立学校所拥有社会资源而相继倒闭，也就是说，你的巨额投资存在着巨大的风险挑战。而且，大家都知道，你是世界百强的儿子，却弃商从文，来选择这么恶劣而残酷的风险，真叫人费解？”
“文凭，只是一个符号，许多发达国家的大学也都是自己发文凭，如果人们都改变了习惯，都只看重人才的真正实力，就会淡化了因为文凭而带来的不公平。在美国，一流大学不是国立、州立大学，而是民办大学。在美国排名前十位的著名大学中，有六所是民办大学。所以名校的文凭，不等于好的就业，不等于遍地黄金，个人的成功也并不取决于是否上过名校，而是取决于个人的能力与态度。”
“至于我为何弃商从文？我想，中国生产1000亿件衬衫才能换回一架波音747，生产一台电脑才赚回一把大葱钱，这样没有核心技术和竞争力的资金积累，这样以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的发展，不知你作何感想。还有，我总认为，我们已经失去了‘万园之园’、‘世界之园’圆明园，不能再失去故宫！”
“罗校长，你一直推崇校企联办，产学结合，潜能学校却陷入了招生困境，不知你将如何逆转这样的局面？你相信中国潜能学校会有市场吗？会走得很远吗？”
“市场是在经济社会不断出现的潜在需求里产生的，是一种趋向，不一定都做得出来，那些倒闭的学校不一定都是因为没有享受到公平的社会资源，也许是它没有符合市场的需求，或是管理出了错，资金枯绝，所以倒闭，但潜能学校不会，它是符合中国市场需求的，我甚至还要让它符合世界和中国两个市场！而且，中国有十三亿人口，为什么就走不远呢？”
台下突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蔡敏雅激动地看着台下来宾热烈的目光和台上英姿焕发的儿子，不禁热泪盈眶。洪峰热烈的目光里也多了一丝敬佩，水连城则百感交集，红了眼眶。
罗育恒却默不作声，沉思地看着儿子。心里嘀咕着，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样口出狂言，可知道一石会激起怎样的千层浪？
旁边一个平头戴眼镜的男记者却敏感地抓住了这个话题，将麦递到了罗育恒面前:“罗董事长，如罗校长所说，想必罗氏一定是潜能学校最有力的后台靠山了？请问潜能学校和潜能学府毕业的学生是否就能优先到罗氏就业？”
罗育恒冷着脸，直言不讳道：“罗氏与潜能学校没有任何商业上的联系，请诸位不要做过多联想！”
“育恒！”水连城不禁惊呼。
蔡敏雅则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罗育恒不看台上震惊的儿子，也不理会身旁水连城的低呼，继续补充道:“我只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参加儿子学校的开学典礼，典礼完毕后即将飞回美国。我在此郑重声明，在中国大陆停留期间，我不会参加任何商业活动，也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请各位见谅！”
会场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诧异地望着他，偌大个会场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男记者仍穷追不舍:“罗董事长的意思就是说，罗氏不会参与潜能学校的校企联办？”
“确切地说，罗氏不会参与在中国的任何商业活动！”罗育恒肯定地说。
话音刚落，整个会场就像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哗然骚动起来！马上就要举行校企联办签字仪式，罗董事长突然蹦出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来信心十足、意气风发的老总们不由得慌乱起来，这字还要不要签？没有罗氏，和一个初初创立、毫无名气的民办学校联合办学要冒多大风险？没有罗氏，就和个民办学校合作，那能有多少利润空间？老总们不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水连城责难地瞪着若无其事、面无表情的罗育恒，他知不知道？他这话不啻是个重磅炸弹！纪儿辛苦三年，不眠不休，好不容易就要完工的大厦，被他瞬间夷为平地，灰飞烟灭了！
回过神来的洪峰忙朝刘秘书使了个眼色。
刘秘书当然是个机灵人，马上挤过去对电视台记者耳语。
镜头切换：现代与自然完美结合的潜能学校校园风光便缤纷呈现——先进的多媒体阶梯教室、研究实验室锃亮的仪器设备、宽敞现代的图书馆、完善齐备的体育运动馆——
场面还是冷场下来。
原先要拟签校企合作意向书的企业老总们虽然还坐在台下贵宾席里一动不动，可都在窃窃私语，静观其变。
礼堂气势雄浑，灯光灿烂，可满堂的华彩也驱不走静默的阴郁。气氛凝重，罗育恒悄然起身，走出了礼堂。
蔡敏雅看着台上强颜欢笑的儿子，泪水模糊了视线，也低头走了出去。
目光交会的刹那，都有了然的沉痛。
冷场。
偌大个会场静得像茔地，时间仿佛凝滞，墙上时钟嗒嗒走动，每一步都漫长如一个世纪！
罗纪震惊了，洪峰震惊了，颜夕震惊了，章洋震惊了，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在潜能学校的一个角落，水连城追上了罗育恒：“育恒，四十年了，都快半个世纪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忘记很多事了！”
罗育恒止住了脚步，回头看着水连城，沉默半晌，冷冷回答：“有些事不是你想忘了就可以忘得了的。如果可以，我也情愿忘记！我也情愿我的回忆是美好的，值得回味的！我也情愿永远没做过那样的噩梦！”
“可纪儿是无辜的，你不觉得这样对他太不公平了？”水连城勃然问道。
“公平？你跟我讲公平？”罗育恒冷哼一声，“公平正是因为被不公平地对待才会去努力争取的结果！我不会公平地帮助曾经不公平地对待过我的国家！纪儿抛家去国，他首先不公平地对待了我的伤痛，凭什么我就得忍痛给他公平？如果他要公平，就要自已去争取！这世上的每一样东西都得靠自已去争，包括你呼吸的每一口空气，如果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就没资格活在这世上！”
水连城沉默半晌，长长叹气：“育恒，我知道你吃过很多苦，可是，无论是中国给了你痛苦的回忆还是美国给了你成功的荣耀，你都要记得，你是一个中国人！”
说完，水连城甩头而去。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讲台上怅然失神的罗纪——他在愤恨交加？还是无地自容？
过了片刻，罗纪缓过神来。他调整了复杂的情绪，对着台下燥动的人们说道：“对不起，失陪一下。”
离开了会场，失魂落魄的罗纪敲开了父母的卧室门。
“爹地，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道你这样做对我意味着什么？”罗纪艴然问道。
“纪儿，我跟你说过，改革是踏着人类的心血前进的！你是我儿子，是罗氏的股东，你已经拥有了一切，不必做这样的牺牲，不必活得这么痛苦！”
罗纪冷笑道：“爹地，为什么你总不肯放过我？难道你还以为回到你身边我就会真的拥有一切了吗？你以为那样我就会快乐吗？爹地，我还要跟你说，我很快乐！不觉得痛苦！请你不要用你的观点来评判我的人生！不要来破坏我平静的生活！”
“你的人生？你的生活？一辈子在沙滩上建城堡，就是你的人生？你的生活？”罗育恒嗤笑，“你太幼稚了！太让我失望了！”
罗纪当然记得父亲给他和哥哥讲过的在沙滩上建城堡的故事，他记得父亲要他们做好人生的选择，说如果人生的选择不正确，无异于在沙滩上建城堡，不管多努力，到最后，所有的心血都会付出东流！可罗纪气愤难平，仍桀骜道:“是,这就是我要的人生！不管你怎么认为,我都不会改变！”
“纪儿，事实不是摆在眼前吗？你看看冷冷清清的场面，没人支持你！”蔡敏雅劝道。
罗纪恻目，难以置信地看着蔡敏雅，说：“妈咪，你错了，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潜能学校也会好起来，我不理解为什么你也和爹地一样不明是非！”
罗育恒冷冷道：“我是个商人，任何投资都要考虑成本收益。我要为罗氏负责，为股东负责。你不要说了，还是考虑一下怎么样通过股东会议，争取到东欧，先从执行助理做起，跟托马斯学习一下，以弥补你休学的空缺。如果股东会议上通过不了，我希望你考虑一下，准备入学申请，重新继续学业。”
“那不是我要的人生！”罗纪的眼神充满了坚毅。
“为什么要这样固执？是不是冰清死了你也要跟着她陪葬一生？”罗育恒厉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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