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久违的掌声 2
“小张，你太多虑了，事情没你想得这么复杂，这所私立学校面临的问题很多呀，从开办以来，争议一直没有停过，这次也是因为罗氏撑腰有就业保障才走出了招生的困境，甚至凌架于公立学校之上。现在对它质疑的呼声很高啊，作为跨国集团教育机构，它已经破坏了中国的教育秩序，特别是破坏了熠州的教育秩序！如果罗氏撤资，那不正好恢复了这正常的秩序？也省了我们政府行为，省得罗氏又要说熠州缺乏投资环境？这不是一举多得吗？”禹静波不以为然地笑笑。
“如果罗氏撤资，潜能学校还继续热下去的话，我们怎么办？”
“那就得看问题的严重性了，如果真对熠州乃至全省的教育秩序冲击影响太大，我想省教育厅会采取强制措施的！”禹静波肯定地说。
“也是！”张秘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因为良药苦口，显然，这贴药不是对所有人都有效的。看看禹书记无所谓的样子，张秘书默默收起了他的苦口良药。
“爹地，你看！”次日大清早，罗铭便拿着省日报敲开了父亲的门。
罗育恒接过报纸，头版头条上，黑体大字“熠州市政府违规审批土地，省国土厅要求暂停熠州新城建设”映入眼帘。罗育恒赶紧戴上眼镜，一目十行，匆匆看完报导，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爹地，我们的程序完全合法，怎么会这样？”罗铭不解地问。
“市委市政府违规操作也许存在，但绝对没有违法！这点不用担心！”罗育恒摘下眼镜说。
“可是事情好象没有这么简单，洪峰书记被调走了，章洋又没有受调查处分，反而恢复了原职，看来这里的环境确实很复杂！”
“所以我一直不赞成回国投资。”罗育恒叹了口气，“现在你明白爹地为什么把石油开发项目重点锁定在中东而反对开发中国市场了吧？”
“难怪你反对我任亚州首席执行官，对中国市场的投资案总持保留意见，你的理由并不完全是主观因素。”罗铭点点头，沉思道，“爹地，如果新城建设项目被强制停止，罗氏还要继续和熠州合作吗？”
“如果新城建设项目都被停止，并江工程和白云水库还有多少意义？我们还能为股东争回多少利润？你说，我们还有必要和他们合作吗？”罗育恒冷笑一声，摇了摇头，“企业追求的永远是利益最大化，这点我不会有任何犹豫。”
“可是我们已经签了与合力集团的合作协义，我们不能违约。”
“企业并购的案子你不是第一次经手了，保护民族品牌只是愿望，不是义务。利润率才是股东关心的，我也一样。这次是他们再次背信弃义，事不过三，这是我的极限，我不会再有任何犹豫了。”罗育恒点燃雪茄，“将合力集团债权转股，我要甩掉这个包袱！”
“可是，爹地，一旦罗氏撤资，潜能学校的股价会一泻千里，潜能学府二期工程正在进行，万一发生跳票危机，弟弟怎么办？”罗铭焦急地问。
“现在你首先得关心的是罗氏股东的利益，而不是你弟弟的学校！”罗育恒严厉地说。
“爹地，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扭转的局面，我们手上还有和熠州政府签下的协议，要不，我再搜集相关资料，立刻飞回美国，通过外交徐径或向世贸组织投诉，给中国政府施压！也许会取些作用！”罗铭固执地说。
“铭儿，爹地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有些事情你不懂，中国的政治你不懂！更确切地说，中国现在离法治社会相差还远，很多事情，官场不一定会不按市场规则出牌！他们敢在新闻上发表这些东西，说明他们已经下了和罗氏毁约的决心了！”
“可是，这不是熠州和中国的损失吗？他们就不怕渎职被起诉？”罗铭不可置信地问。
“中国的问责制还未健全，很多政府官员关心的不是中国的利益，而是他们之间的权益斗争。”罗育恒平静地分析，“而监督体制又不独立，他们才可以这样任意妄为。一切还是让我失望了，唯独对洪峰另眼相看。”
“像洪峰这样清廉正直的官员一定大有人在，只是我们无缘幸会罢了，爹地你不要这样偏激，中国的改革开放取得的成就就足以说明中国还是有大批的栋梁，是他们支撑着中国一天天站直了腰杆的，我相信有这样的人在，而且很多。”罗铭肯定地说。
“可中国有句话叫豺狼当道，安问狐狸，很多社会精英往往掌握不了社会的要害部门。年轻真是好，可以这样孤勇地一厢情愿，我真宁肯像你们一样天真，可惜太多的教训告诉我，活着才是第一要义，只有保持实力足够强大，才可以避免伤害。我不想再让自已最爱的家人受伤，中国政府已经发出了红色警戒，是全身而退的时候了。”罗育恒平淡地说。
“爹地，这只是熠州市政府的个别官员做出的不理智行为，这不代表中国政府，也不代表中国！我觉得事情没这么复杂，也不困难，是你总走不出心里的阴影，所以这样草木皆兵。”罗铭抓住了父亲的手，恳求道，“我们给弟弟的只是一点点微薄的力量，为什么连这点微薄的力量我们都吝啬给他呢？”
“这不是在帮他，是在害他，你明白吗，铭儿？”罗育恒难过地看着倔强地抿紧了唇角的大儿子。
罗铭呆住了，陷入了沉思。
“我们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抽掉资金，将我们的损失降至最低，最大限度保护罗氏股东利益！”罗育恒毫不犹豫地吩咐道，“将这则新闻传真至每位股东手上，附上应急处理可行性方案，明天起程回美国总部召开临时股东会议商讨对策。”
一旁一直沉默的蔡敏雅突然开口道：“育恒，纪儿怎么办？他不会跟我们回去的。”
“由他去吧！他的学校现在很好，如果真出现了山穷水尽，他自然就会回来。有些教训不是听了就会吸取的，非得要他自已碰得头破血流他才会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罗育恒叹了口气，“虽然心痛，可是，我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说，除了这样，我们还能做什么？”
蔡敏雅撑着额头，难过地红了眼，是啊，除了这样，他们还能做什么？
清晨，潜能学校校长办公室里，罗纪负手凝视着窗外，满目凄凉。想起几天前目送着父亲母亲和哥哥大嫂在保镖的护送下进入机场的那一幕，他终于明白，现在的他，真的是一个人了。
熙熙攘攘的校园里到处是青春飞扬的笑脸，可是罗纪却再也笑不出来了。他转过身，再一次翻开手里的报纸——“潜能学校利用中国留学生水冰清之死炒作学校”赫然入眼，汹涌的心痛一浪高过一浪，像无数拉满的硬弓，搜索仇恨的箭靶！这是什么媒体？先是铺天盖地击碎了父亲哥哥的心，现在又……罗纪怒不可遏，怒火冲天地下楼而去！
还是一中高河校长提醒得对，和颜夕的婚事儿不能再一拖再拖了。章洋盘算着，夜长梦多和孤枕难眠的生活他确实不能再延续了，也该和颜夕好好吃顿饭了。
神采飞扬的章洋才一脚踏入熠州日报社长办公室，李社长就像弹簧般腾地站了起来，喜笑颜开道：“哟，章局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李社长操起桌上的“大成玉溪”香烟，绕开桌子，像一只大公鸡一样躬身迎了过来。他先递了一支烟给章洋，点上，再邀章洋到休息室里坐下。
章洋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翘起了二朗腿道：“颜夕哪去了？怎么没见人影？”说完，又长长地吐了一口烟。
李社长边倒水边说：“刚和付敏君出去了，说要办点事儿。她俩呀，形影不离！”
“哦……”章洋在一旁吞云吐雾。
这时电话铃狂响起来。
“章局长你喝水，我去接电话，”李社长忙跑到办公室抓起了电话。
罗纪边打着电话边朝报社门口冲。
李社长嗯了一声就放下了电话，脸却顿时沉了下来。他刚想走到休息室，却见罗纪已经大步踏入他的办公室。
“社长先生，报社怎么可以不负责任地瞎编乱造？知道这样恶意攻击潜能学校意味着什么吗！”罗纪径直冲进了社长办公室，双手撑着桌沿，俯身瞪着贼眉鼠眼、心猿意马的社长大吼道。
“你？你要干什么？来人啊！”李社长吓得不轻，扯开了嗓门直喊。
“媒体必须尊重事实！搞了这么多年的新闻，我不相信你们会连这点常识都不懂！”罗纪生气地问，“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这样做的？”
社长松了松领结，咽了口吐沫，艰难地解释：“罗校长，你别激动嘛！我们的记者没有可靠的消息来源是不会乱发新闻的——”
罗纪哼了一声：“消息来源？真是可笑！对一个应该安息的人捕风捉影，添油加醋，你不觉得可耻吗？能安心吗？告诉我，是谁指使你做的？是不是章洋？”罗纪悲愤地问，双眼像要冒出火来。
说到自己的名字，章洋立即从休息室里出来，他站在罗纪背后冷言道：“罗校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冤枉好人，那可是要受法律严惩的！”
听到久违的刺耳声，罗纪气不打一处来，转身走向章洋：“章局长，谁好谁坏，法律是不会看走眼的！”说完一拳撂在章洋的脸上。章洋一个趑趔，跌倒在地，一时爬不起来。
李社长大吃一惊，吓得大叫：“保安！保安！快叫保安，出人命了！”
罗纪仍怒火中烧，转身走向李社长：“真是一群同流合污的无耻之徒！洪书记那么好，可他前脚才走，你们就在后面向他开炮！为什么？就为了端好这个饭碗？社长先生，请你摸摸良心，如果做不到自由公正，我劝你最好不要坐在这里。因为你不配！”每一句话都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斩钉截铁、愤恨难平。
李社长惶恐不安，只是大叫：“你要干什么？保安！”
罗纪无畏地瞟了他一眼，抬脚跨过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爬不起来的章洋，欲大步离开。
章洋看来痛得不轻，他强忍着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在罗纪身后吃力地喊道：“罗校长，这里是法治社会，你还以为你会逍遥地走出大门？”他擦拭着嘴边的血迹。
罗纪止步，转过身瞋目道：“都说法网灰灰，我相信，中国的法律最终是不会放过坏人的。也不会抓错好人！”
密密匝匝的脚步声涌来，报社保安来到了社长室，围堵住了罗纪。刹那间110也呼啸而至。
章洋冷笑道：“我说过，这里是法治社会。”
罗纪坚定地说：“我也说过，法律不会抓错好人。更不会放过坏人！”
省委。
“什么？罗纪校长正被关在看守所里？”章庆功诧异地从大班椅上弹起来。
电话里的禹静波不假思索地说：“是市公安局陈局长刚打来的电话，错不了。说罗校长刚刚在报社里打了章局长！”
“严重吗？什么原因？”章庆功焦急地问。
“熠州日报登了一则关于潜能学校利用在美落难女孩水冰清噱头炒作学校的驳文。罗校长找到了报社。在报社遇到了章局长——你也知道的，罗校长和章局长是冤家路窄，棋逢对手！不过章局长不碍事，轻伤，刚包了伤口！”
“罗校长不该打人！”章庆功头疼地，“不过章洋也太任性了！”他最知道自己儿子了。
“虽然错在罗校长，可是……如果罗育恒知道这件事，我看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事情一定会闹得举国风雨！”
“罗育恒知道了吗？”
“我看事情还没有传播开！陈局长第一时间打了电话给我。”
“确实很及时。罗育恒在气头上，搞不好真会像你所说的那样。陈局长做得不错。”章庆功舒了一口气，“静波，听好，请你务必亲自去解决这件事，绝对不可以节外生枝！”
“我知道，所以我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你。”
“还有，带上章洋，叫他道歉！”
“这……”禹静波圄囵地想了一下，说，“知道了，我这就去！”
“嗯……”章庆功又长长地舒了口气，瘫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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