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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狂热


余仞在江州囤积漆器时,榆宁经过一个年假的停火保养,填煤点火,吐一口黑烟,慢悠悠地再度运转起来。

        榆宁本校开学,分校也结束了摸底、分班,学生们入学,还未正式开课便出了两起打架事件。一是食堂插队抢饭,一是宿舍占铺位,赵吉星回来做助教时,分校正把两起事件竖做典型,狠抓校园纪律与道德教育。

        从军营请来的“教官”与赵吉星前后脚赶到,仅看身材体型便比老师们有威慑力,敢跟汪栋叫板的新生到了教官们面前,乖的好像变了个人。据舍管报告,不知哪里兴起一股流言,说是不听话的学生要被抓走参军,唬得他们梦里都在背纪律手册。

        赵吉星本想以助教的身份参与军训,却被汪栋赶去女营:“女孩也要军训?”

        汪栋反而对她有此一问感到奇怪:“章程你不是看过了吗?所有新生都要强制体检和参与军训。”

        他笑问:“女孩不是学生吗。”

        “可是……”赵吉星犹豫道,“男女总归是不一样的啊。”

        “确实,训练项目和强度会有差别,”桌面堆得乱七八糟,汪栋起身给她找训练内容表,“但县主常说,这种差别是可以弥补的,足够的营养、正确的训练方法,未来给她们合适的武器,足以将这种差距压缩到最小。”

        “喏,据说这些训练内容,也是她自己在练的,实测有效才拿出来给人用。”

        “……县主觉得,男女之间,并没有什么绝对的强弱差别,是吗?”赵吉星想起分校招生以来,外界议论声音最大的一个问题,“所以,尽管许多人支持,县主还是不同意学院对女学生放低录取与毕业要求。”

        “啊,你也听说了,”汪栋理了理凌乱的纸堆,叹气说道,“前几天的例会上我们还在讨论这个问题,分校如今虽取消了入学门槛,但一年后的升级考比入学考试也差不多了。很多老师也觉得,应该对女学生,以及流民出身的这些孩子放宽升级要求。”

        “不好吗?”

        “不好,”汪栋说,“我是支持放宽所有学生的入学门槛,但严格毕业要求的,不过他们都不支持我,说我是向太学国监学糟粕。一旦毕业要求收紧,必然滋生腐败不端——事实上,现在已经有这个苗头了。”

        “对女学生或者流民学生放宽要求,固然是好心,然而放低标准他们的学历价值也会随之缩水,毕业离校平白要比同级学生矮上一头。外面招人录试挑挑拣拣,率先将他们排除备选队伍。久而久之,看见女学生就认为她们能力不足,盘问户籍发现不是本地人便婉言拒绝,没能力的还是没能力,有能力的却要一起被牵连,亦是不公。”

        “溺子如杀子,教学也是一样,”汪栋叹道,“过年那几天,我回榆宁和桑叶聊过这个话题,她不知遇见了什么事,所思所想有很大转变。等有机会,我给你们引荐。”

        “好了,他们要集合跑步了,去看看吧?”

        赵吉星按云桐的训练表苦练之时,新遂的顾夫人又成了孤家寡人,京城提拔顾十二郎的消息送到宁州,令她有些不安。楚戈特为此回来一趟,安慰许久,以他的名义送去贺礼,也是表达顾家虽力薄,但还有他这个姑丈撑腰的意思。

        不过四五人的信使队伍,出了小胡庄便壮大成一支“商队”这种问题,楚戈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愿小狼崽子别搞出太大动静吧。

        ——怎么可能。

        倒春寒也冲不散江州日渐狂热的气氛。

        狂热二字甚至都不足以形容当下江州平民对漆器的追捧,只因真的能在大商人手中换来金钱米粮,纵因漆器品相优劣而价格不同,但对平民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财富了。

        平民不要钱,他们要更实惠的米面粮油、细盐白糖,而这些,只有刚刚从宁州“大赚一笔”的余仞才能提供。似乎也知道自己上次的行为不地道,余仞只收了那一次漆器,之后便承诺只与小民做这些零零散散的生意,不再大规模收购。随他们再购入多少,到时都带大家一起北上去发财。

        商人们这才消气,虽然上次那些漆器数量已占了市面上的十分之六七,但还有许多珍品并非市面上能买到,若能收来,利润也非常丰厚。

        而商人们之间,动辄三千五千,乃至八千一万的交易,当然不能一筐一筐的数钱。商人互相以一种“存银凭据”结算,也是余仞从宁州弄来的“黑货”,坚韧的、泡水不坏的洒金彩纸。

        他们将货款存在余仞处,得到一张彩纸,用特殊油墨写下:“某年某月某日,某某存金几何”。

        双方捺印,刷以“化学涂层”便再不能更改,撕不毁泡不烂。

        这种凭据起初只在商会内部使用,但后来干脆被他们拿来当钱花。譬如甲欠乙三千货款,便将他一张两千、两张五百的凭据拿来还账,乙再将五百的一张还丙之债务。如此流转来去,兑钱人早不知是第几位下家,也未必是商会中人了。

        于是再存钱,便取消了存款人姓名,只记“寸金几何,以此为证”。

        这下商人们用起来更加方便,支付给漆匠也用此凭据,在民间流传开,被称为“金银钞”。

        平凡木胎,绘以生漆便身价千万;片片薄纸,写以数字便等值金银。

        物犹如此,人又如何。

        人们说的绘声绘色,自己有个邻居、或亲人朋友的朋友有个邻居,素日卑微低贱,苦苦做工勉强养家的漆匠一夜暴富,几代人也累积不了的财富尽入囊中。修了五进五出的大房子,娶了三四个小老婆,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享不尽的人间富贵。

        少有人能在这股风潮中保持冷静克制,下田春耕,不见那禄王府都开库翻箱,偷偷召商人进府,给过往的珍藏估价。

        神通广大,连宁州边检都能搞定的余先生运来一船又一船米粮,漆器价格飞速上涨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江州漆树遭了大殃,惨被扒皮割汁,不过幸好春天将至,缓上一阵还能有生机。

        再没有能站在干岸上旁观的商人,都说现在进场最划算,晚一日又要涨一倍。

        余仞名下的商会每天人头攒动,干脆重新布置一番,砌了一个高高的水泥台子,对自己手里漆器定价不满意的,都可以拿上来让大家评价竞拍——商会只收“一点点”场地费。

        无论商人还是平民都在这里做着发财暴富的美梦,连禄王世子都亲自驾临,坐在视线最好的包厢里:“余先生怎么不在?”

        接驾的中年商人无奈道:“余先生嫌吵闹,自有了这拍卖的程序后就再不来商会了。”

        “余先生生意做得够大了,享享清福也不错。”禄王世子眯眼看着骤然狂热起来的商人们,台上展示的正是他带来的王府珍藏,精美程度,进贡皇宫也足够了。

        众人听着世子的话音,互相看了看,皆闷头打哈哈,不敢接话。禄王世子也不在乎他们的反应,余仞终究是一介商人,王府不叫他吐出过往赚的钱,只让他把这商会拱手奉上,已经是恩典了。

        听着逐渐走高的报价,禄王世子心中满意之余,也升起了些微妙的惶然。

        这木胎俗物,真的能卖成金子吗?

        他眼前掠过一张女孩的面容,耳边又响起一道声音,纠缠他数年的梦魇。

        禄王世子猛地咬紧牙关,任她有天大的本事,想往江州伸手,也不是那么容易。

        如今王府有千千钱,加上漆器买卖,或能有万万钱,凭她怎么撬得动。

        如此想着,禄王世子心气稍顺,等着第一件漆器落锤,包厢外面忽然传来细微的骚动,让人不悦:“怎么回事?”

        中年商人去瞧了一眼,歉意道:“是几个不知好歹的小行商,扰您的驾了。”

        “小行商?”禄王世子呵笑道,“难不成,想来跟王府做生意?”

        “不,他们是卖货的,”中年商人说,“余先生不许他们在商会里面卖这东西,不想这次他们竟混进来,还来找您推销来了。”

        “卖什么东西的?”

        “一种糖浆,说是能治咳嗽多痰,卖得比药还贵。余先生说那是欺诈,要我们防着他们骗人。”

        冬日干燥,贵人们生活在暖房里难免喉咙干痒,禄王世子被他说得咳了两声,来了兴趣:“去买点来,我试试。”

        洒出一把钱,买回来一个白瓷碗,红棕色糖浆浅浅覆盖碗底,不过两三勺的量。禄王世子暗自思量恐怕真的遇上了奸商,浅尝一口,似甜似苦的味道齁得人一醒,又有难言的清凉冲下喉咙,直入肺腑。

        “唔——好!”禄王世子赞了一声,虽不知其药效真假,但只凭此口感便值回价格,“再去买些,回府也给父亲母亲试一试。”

        糖浆商人入内谢赏,闻言道:“世子有所不知,这糖浆虽好,却是大寒之物,女子小儿不可服食,老人与体虚体寒者也不能服食。唯有世子与王爷这般龙精虎猛的壮年男子,才能放心享用。”

        禄王只得遗憾点头:“既如此,便只买一份,与父亲分享罢了。”

        糖浆商人只是小插曲,今日来只为试水,漆器以一个骇人听闻的价格成交后,禄王世子满意起身。离去时瞥见人群中颇多衣衫破旧的百姓,十分扎眼,问中年商人:“他们来这做什么?”

        中年商人笑了笑:“小本有小本的生意,我们总不能拦着。”

        禄王世子好奇:“说给我听听。”

        “他们是来卖契书的。”

        漆器价格,何以在短时间内上涨到这样一个骇人的价格。

        固然有大商人囤积待售的功劳,但本质上,还是需求猛增,供给无法随之增加。

        漆器不像铁器等工业产品,投料入炉就能生产。制作漆器的原料确实不复杂,木头生漆即可,然而制作工艺复杂,生产时间长,技术要求高。一件优质的漆器,需要一个从业十年甚至二十年的老匠人,一层层刷漆绘制,手工制造,自然风干。成品形态没有规律,可能第二层漆看起来美轮美奂,第三层嵌上螺钿就丑得令人发指。考手艺,也考审美。

        有小商人买不到现货,就去寻漆匠,考察半成品的漆胎,定下一个双方都算满意的价格——为方便理解,暂以一百钱为例。商人预付漆匠二十钱作为定金,约定待漆器做成再支付尾款八十钱。

        漆器价格日渐走高,一百钱的漆器涨到了五百钱,小商人拿着契书来找大商人,以两百钱的价格将成品漆器“卖”给大商人,由大商人支付尾款。

        小商人统共只支出二十钱定金,收入二百钱,净赚一百八。

        大商人购买契书支付尾款共二百八十钱,卖出漆器仍能赚到二百二。

        漆匠亦获得了一百工钱,皆大欢喜。

        ——真的如此吗?

        谁知道呢。

        反正大家都觉得这是笔好买卖,禄王世子也为之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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