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素面朝天

　　杨嬷嬷多年的心事终于放下，原本她还担心小姐受不了身世不明的打击，毕竟从侯府小姐到民女是直落九千尺，没想到小姐坦然接受，谋划好后路。她服侍小姐睡下，原本想就在床榻上凑合一夜，担忧小姐是受伤半夜不舒服，花无心坚决不肯，要嬷嬷去旁边的耳房休息。平时总有两个丫头在耳房值夜。

　　花无心舒服清爽美美的睡了一觉，不是她心大，而是在这个时代她唯一的牵挂就是花甲，她坚信花甲随她一起过来，她当前的主要任务就是两件：减肥同时寻找花甲。至于以后，找到再商议。既来之则安之。

　　清早，她醒来没惊动任何丫头，自己起身，她昨日就发现花无心虽胖但远远没达胖无能的地步，之所以走路要扶，用膳要布菜，就寝要伺候，洗刷要拧帕子，十之八九是养尊处优惯了，再加上她自己因自卑更强烈要求按照贵女标准生活，因胖而自卑，因身世而自卑，才给人一种胖到无法自理的直觉，都是错觉。她光脚在地板上走几步，头不晕眼不花，灵魂肉体契合，虽然不能健步如飞，但行动如常，看来昨日走不动，是因为额头受伤。原主也真是的，明知道自己体重比一般贵女重一倍，还要丫头扶着做柔风弱柳状，东施效颦。

　　秋露蹑手蹑脚端着黄铜洗脸盆进来，乍然见到小姐赤足披发正在拿着黄地素三彩加红松鹤鹿角图椭圆盖盒津津有味瞧着，难得见小姐对把玩的小物件如此感兴趣，这才象贵女嘛.如果她知道小姐在估摸物件的价值，能典当几多银子，估计嘴角都要歪了。

　　她忙忙放下铜盆，抿嘴一笑：“小姐，莫贪凉，赶紧穿上绣拖。”

　　花无心灿然一笑：“不怕，不是有秋老虎一说嘛？”

　　秋露一呆，虽然小姐还是如此圆润，但笑的舒展明朗。以前小姐沉闷阴郁，越是不开心越是开怀的吃，越吃越自卑，以致恶性循环，小小年纪她们做丫头的都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让小姐多疑，触动她的伤心事。

　　“怎么，看见美女走不动道了？”花无心轻佻的用粗胖的手指托着秋露的下巴，还故意把大号脸盘子凑前，别说，这丫头长的还真水灵，至少比她这个小姐美貌多了。

　　“你。。。小姐。。。别。。。”秋露紧张的“你”都出来了，小脸绷得紧紧的，莫非小姐男女通吃？

　　花无心是经过什么训练的人，一看秋露的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越发使坏：“要不从了本小姐？”

　　秋露想拔腿就跑，无奈身子就跟钉住似的，看着越发凑近的大脸，再看小姐眼中浓厚的笑意，就知道出丑了。脸色就跟爆炒的小龙虾，嗫嚅：“奴婢。。。我服侍小姐洗漱。”

　　“不用”花无心答的痛快，随意把长发用条帕子缠住，俯身直接往脸拨水，脸大就是不好，几拨水都没把一张脸洗完，从檀木架上抽条细棉锦帕轻拍，美容学讲过，要让水分自然渗透，才能保持水润肌肤。檀木架上还有一打开的松木盒子，里面是些粘乎乎的软膏，花无心无师自通，知道是古代的洁牙膏，嗯，有松树的清香。

　　秋露看着小姐三下五除二一气呵成，摊着双手，一时无语，小姐以前洗漱只需要闭上眼睛等着伺候。

　　花无心自觉打开紫檀衣柜，嗯，好物件就是好物件，放在哪个时空都价值万金。是四扇门衣柜，刻画着精致的梅兰竹菊，竟然还是挑色的，花无心爱不释手的摸着雕画，水油光滑，可见费了心思。她唰的拉开衣柜，丫头们还是很善于分类的，里衣小衣外衫分门别类。花无心刚赞叹完，就发现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所有的衣服颜色过于艳丽。大红大绿大紫大蓝，这品味实在不能恭维。

　　“怎么这么艳丽呢？”花无心咕哝。

　　“三小姐说小姐皮肤白皙，最适合明艳的颜色。”秋露及时汇报，花无心听出一丝不满，她明白丫头的意思了，三小姐花玉清不安好心。没错，花无心是难得一见的皮肤白皙，但也是贵女中罕有的胖，这体格穿的越艳，显的越俗，体型越发膨胀，俗不可耐。

　　花无心在一排挂起来的衣衫中翻来翻，终于在边角处发现一件冰蓝色衣裙，不论款式，反正她目前的体型，什么款式都能穿出大妈感，主要看着清爽。

　　秋露在旁抿嘴微笑，小姐真的是发自内心改变了。以往小姐穿的艳丽，下人们是非多，都说小姐象行走的鲜花，这不是损人嘛？在外更是受气，无数的贵女一边奚落小姐，一边往小姐身边凑，衬托自己呗。还美名其曰“花胖子”，小姐为此不知哭了多少回。

　　花无心不要丫头帮忙，自己费力的把衣裙穿好，直嚷嚷“饿死了”。

　　春雨赶点提着提盒进来，花无心定睛一瞧，红木彩漆喜鹊三层提盒，富贵人家，讲究。春雨手脚麻利的摆好，振振有词：“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吉祥如意卷，鲜肉小笼包，虾仁粥，鸭子肉粥，绿豆汁，宫保兔丁，清汤龙须菜，一盏燕窝粥。鲜果子等会大厨房送过来。”

　　“小姐，大厨房的厨娘说二夫人吩咐的，小姐昨儿受伤，要补补，特意把平时的莲子粥换成虾仁粥。听她们说，这虾仁可难得了，从南边过来的，一路用冰保鲜着，很多府邸都去酒楼抢着订，采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抢到半斤，吃的就是银子。今儿早上只有两份，宝华院一份，原本大夫人昨儿就预定了，可二夫人说小姐更需要，硬是要厨娘分给小姐。”春雨噼里啪啦一顿介绍。

　　花无心呆呆看着一桌子食物，古人有云：食不厌精细。现代餐饮理念：早上吃的象皇帝。问题是这么讲究，更象猪。从当家主母嘴里抢食，明显给她拉仇恨。

　　春雨瞧着小姐魂不守舍，变戏法似的从提盒里取出一根翠绿的胡瓜，“瞧着小姐昨日吃的欢喜，就告诉厨房多备着，小姐最近在兴头上，厨娘还夸小姐最懂货，府里人没人爱吃这个，觉得寡淡不上台面，其实爽口着呢！”

　　这还差不多，总算有个机灵的。

　　“叫嬷嬷她们都过来用膳”花无心吩咐。

　　经过昨晚的思想总动员，明显气氛更和谐。杨嬷嬷看见小姐只是一身简单的冰蓝色衣裙，整个人清爽干净，真是前所未有的开心。几个丫头嘴不说，眼神里透着欢喜，期待小姐有朝一日貌美如花。花无心坚持一根胡瓜，半碗绿豆汁，半盏燕窝，多一口都不吃。嬷嬷心疼极了，小姐有志气是好，但饿坏了身子可要了她的命。几个丫头轮番相劝，但花无心铁心要做的事，谁也甭想阻止。

　　“冬雪在屋子整理首饰，凡是从我手里拿过物件的人都列个清单”

　　“嬷嬷，院子里指派小丫头做事就交给你了”

　　“夏风，吩咐你的事莫忘记，出府莫省银子”

　　“春雨，秋露，跟我去花园里散步消食”

　　花无心抬脚就要走，见几个丫头迟疑，眉梢一挑。

　　“小姐，你还没梳妆呢？”春雨提醒。

　　“也没带首饰呢？小姐戴腻了镜台上的，让冬雪把首饰匣子取过来.”杨嬷嬷心情越发好，她也想明白了，只要小姐平安健康，当不当侯府小姐有什么大不了得。

　　花无心顺着杨嬷嬷指的方向，就见镜台上摆着几支钗，金玉翠石，色彩缤纷，看着就养眼，尤其是那支碧玉钗，通体透亮，水头足，价值不菲吧。放在现代，那是古玉。

　　“我给小姐梳个元宝髻，就戴那支玉钗，在画个淡妆。”春雨建议，她手巧，发髻花样多。小姐往日爱浓妆，都是三小姐成日嘀咕艳丽的服侍配浓妆好看。

　　“不用，就这样最好，小姐我盛世美颜，禁得起素颜朝天。”花无心万分担心自己的大饼脸成油画系的调色盘。

　　她刚迈出一步，突然想起古代有请安这一说，可惜原主只对喜爱的或悲惨的人或事记忆深刻，对这等小事压根全靠丫头提醒。

　　“今日是不是要请安？”她只能询问身边的几个丫头。

　　“小姐平时隔日去夫人院子请安，太夫人那里三日一次，月十，月二十，大小主子都在太夫人院子聚，明儿才是二十。不过，昨日太夫人和夫人都说近期免了小姐请安，要小姐好生休养。”冬雪一五一十的汇报。

　　提到昨日，花无心想起对侯夫人大放厥词的花玉洁，三房那个嫡女。

　　“四小姐被罚去祖宗面前跪了？”花无心一脸明晃晃的幸灾乐祸似乎没有收敛的意思。

　　“还真被小姐说中了，四小姐百般不想去，哭闹，大夫人坚持，四小姐只能咬牙去了。不过是带了一个丫头进去陪着，据说今早抬着出来，三夫人哭着喊着请府医。”夏风就是情报小能手。

　　“以后府里这等乐子要及时禀报。”花无心对侯夫人的执行力很满意，想拖她下水就要付出代价。

　　四个丫头面面相觑，小姐一向不是二耳不闻窗外事嘛？尤其注重女德，要求她们不得随意传话。

　　至于请安，明日在太夫人院子？太好了，不兴风作浪都对不起这身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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