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诚意要足

　　“春雨，我有点头晕”，海星神情恹恹的，她确实感觉有些昏沉，毕竟伤在额头，又劳心费神与贵女周旋。

　　春雨虽是丫头，可自幼跟着花无心在权贵府邸生活，瞬间明白小姐的意图。小姐的确不一样了，往日不是在外没受过伤，每次都是梁小姐惹祸，朱小姐好言相劝，小姐被哄住了。看来小姐今日不肯善了。

　　“梁小姐明明知道小姐坐在这边，还偏偏说是自己给朱小姐倒茶手滑把茶杯扔过来，砸到柱子上，碎的茶杯渣划到小姐的额角，小姐还撞到柱子摔倒地上呢，奴婢刚才看了，伤口有点深。大夫都说要好好养着。”春雨愤愤不平。

　　“苍天，这还了得，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凶，目无法纪，我还是侯府嫡女呢，这要是平常百姓，梁小姐不得当场把人击杀。谁不知道女子容颜何等重要，梁小姐偏向虎山行，歹毒啊！谁不知我是未来得四王妃，怎么经得起容颜有损，梁小姐这是把四王爷的脸面扔在地上还要踩几脚，在她心里还有点对皇家的尊重？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是二皇子还是朱小姐身后的右相府？”海星噼里啪啦定完罪，虎视眈眈的看着二皇子和朱雪凝。

　　“当然不是”，二皇子来不及思所脱口而出，虽然他一向纵容这帮贵女欺负花无心，打老四的脸面，但被当众嚷出来，再借大众之口宣扬出去，让皇上知道兄弟不睦，可是对自己不利，即使是表面的团结也是要维持的。

　　“二皇子通情达理，自然不是，那就是朱小姐了，她不是京中双姝之一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如此令人呕吐，”海星一边给胡萝卜，一边抡大棒。

　　“你少胡说八道”，朱雪凝被激的顾不上维护柔弱形象，左手叉腰，右手指着海星。

　　“跟母夜叉也没什么两样啊！”海星发出了响亮的惊叫声，确保角角落落都听得到，一楼吃瓜观众很配合，发出了嘹亮的嬉笑声。

　　“你。。。你。。。”，朱雪凝泫然欲泣，美人落泪还是很是赏心悦目的。

　　“这是今日请来的郎中？”海星斜睨在一旁热闹看的双眼冒喜都不察觉的高中生。

　　“在下姓李，是小姐的丫头前去和春堂要求出诊的。”意思很明确，他可不是走街串巷的挑担子卖虎皮膏药的郎中，是正儿八经坐堂看诊的大夫。

　　“谢谢你”海星由衷的感谢，凡是帮助过她的人都值得好生对待。

　　李大夫惊讶了，在座的公子小姐都惊讶了，虽然花无心一向被排斥在贵女圈外，但对于一个出诊的大夫而言，依然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医门也属于三教九流中的一种而已。

　　“李大夫，自然是谁打伤本小姐，谁就应该出诊费，而且本小姐身份贵重，收费便宜是对我的不尊重，就五十两吧。”海星说的理所当然，顺口之至，丝毫没觉得贵女谈银子有失得体。根据记忆，五十两出诊费不少。

　　“五十两这么多？”半跪在地上扶着梁文静的丫头叫嚷。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你家小姐还没说话，你倒先插嘴，把你家小姐置于何地？我身为未来的四王妃，难道不值五十两？你说呢？二皇子？”海星前头训斥丫头，后头就询问二皇子。

　　“你莫胡言乱语，给你家小姐添乱”，朱雪凝的嫡亲哥哥朱公子抢先应下，他算看出来，花胖子今日是不肯善罢甘休，动不动就抬出皇家说事。二皇子说不值，那是自己打皇家的脸面；二皇子说值，那太被动了。

　　梁文静的丫头在右相府朱公子的眼神威胁下，赶紧掏出五十两银票给李大夫。

　　“小姐，出来久了，府里也该担心，要不先回吧。”那个醒目的温柔的劝说，嗯，记忆告诉她，这是她另一个贴身丫头秋露。

　　“嗯，回府。”不回府，怎么能知道将来要面对什么，逃避不是她海星的风格。她还有紧要的事情要做。

　　春雨和秋露费力的扶起小姐，今日要不是梁小姐那群贵女用言语刺激小姐，小姐才不会到二楼就餐，平白遭受茶杯的袭击。

　　海星真正的站起来，才准确无误的意识到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子，她明显感觉地板微微震动。她准确目测到对面正在嘤嘤哭泣的朱小姐大约1米6左右，嗯，她尚未及笄，就是尚未到15岁，这个身高相当不错，难怪朱小姐看着骨肉均匀，亭亭玉立。从她要略微眼梢上挑才能对视朱小姐，由此推断她的身高在1米5左右，但对于重量，是真的无法判断了。只是觉得浑身都挂着肉，赘肉正不管不顾的往下坠。这该有多壮观啊！

　　她尽量昂首挺胸目不斜视挪动脚步，尽管目前还走不出款款莲步，但也不能在这群踩低捧高的人面前露半分怯。仅仅走几步，她就心慌气短，脸上都是冷汗，秋露费力的腾出一只手帮她擦汗。现代人都知道肥胖是万恶之源。海星知道真正的花无心是怎么死的了，不是头上被砸流血过多而死，是气死的。死于心梗。

　　至于为什么生气？就是面前那扇静悄悄靠在墙面的铜镜，宽一尺长约四尺，虽然清晰度远不如后世随便一个地摊上巴掌大的镜子，但海星还是从模糊的镜面看到自己的体型，身宽体胖是不必言说，她摸得到赘肉，估摸着怎么也要150斤，看看那群柔风弱柳的小姐们，就知道这份量多惊人。但原先对脸还抱有希望，有的人天生会长，肉都藏在身上，脸蛋那是精致无双的，柳眉大眼，唇红齿白，肌若凝肤。显然，花无心不属于会长的那部分。就是街头大妈随手摊一个饼也没有这么圆润吧，一脸的横肉，两条黑眉似蚕一样无精打采爬着。眼睛嘛，如果说有，也就只剩一条缝。海星想着刚才对阵脑残女时，一直试图用眼神恐吓对方，现在看来是个笑话？坚决不能承认。肤色嘛，是真的白皙，一个侯府小姐养尊处优，哪里有发黑的机会？可这更让铜镜里的小姑娘看上去象一条白花花的。。。，你说胖就算了，还穿了一身鲜艳的黄衣绿裙，更象一颗巨大的包心菜。

　　春雨一看，以为小姐伤心了，这些年，小姐的屋子从来没有镜子，院里的丫头更是把映照的物件摆的远远的，就连铜盆里的水，小姐都不愿意看一眼，都是由她们弄湿帕子擦洗。

　　“小姐美着呢，莫搭理她们”，春雨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语，唉，小姐只是胖，但是并不傻，反而自尊心极强，要不是那群所谓的贵女你一言我一语激怒小姐上楼，结果一上来就发现这么大的铜镜，小姐一时没控制情绪，再加上旁人挑唆，头被砸了。

　　要不是海星有花无心的记忆，知道这个丫头忠心着呢，肯定怀疑这是个口蜜腹剑的，睁眼说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至于那个铜镜，自然是那帮坏心眼特意摆出来的。呵呵，铜镜在这个年代根本就不是地摊货，尤其是这种规格。酒楼更不可能把铜镜放在易碎的地方，有猫腻。

　　海星居高临下的看着还瘫软在地的梁文静，皱眉，这是要装死？那怎么成？她还没收到赔礼呢。

　　“无辜殴打侯府小姐，未来的四王妃，记得要登府赔礼，诚意要足。”轻飘飘丢下一句话。“诚意”特地咬的重，在场除了酒楼小厮，都是官家公子小姐，诚意是啥？可不仅仅是满满的歉意。是银子或珠宝收拾或布料药材。

　　正在嘤嘤哭泣的朱小姐以帕子遮面，嘴角一扯，虽然肥胖是缺点，但好歹是贵女，要银子要的这么明显，看来缺点又多了一条。

　　春雨秋露一愣，小姐不是一向视银子如粪土嘛？平日最不喜杨嬷嬷给她报账，一听就不耐烦。

　　海星又轻轻叹口气：“听闻朱小姐冰雪聪明，可世上总有人聪明反被聪明误。都是京中公子小姐，谁不知道谁呢？若朱小姐真是柔姿柔柳之辈，又岂会落泪到身姿笔挺？”言外之意，你应该趴着哭。

　　用帕子遮脸的朱小姐气恨的直咬银牙，真是见了鬼，今日花无心如此不好对付。

　　海星定定的站在朱小姐身侧，一个庞然大物，一个身轻若燕，但此时此刻，平日从门缝里看人的挑剔公子小姐觉得花无心气势更甚一筹。

　　“朱雪凝，即便我没有圣旨赐婚，谁都可以当四王妃，唯独你最合适。”海星缓缓的笑了，虽然还是那张大饼似的胖脸，但没了往日的沉郁，身边的两个丫头甚至觉得小姐笑得神采飞扬。

　　朱雪凝呆愣间，手中的帕子落地都不自知，胖子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觉得分外有理。

　　整个二楼的公子小姐目送花无心艰难的下楼梯，一步一挪，前有一个丫头开路，后有一个丫头死命拉着。众人的心随着木质楼梯咯吱咯吱上下跳动，他们无比担心二楼塌了。

　　恰恰走到楼梯中间，海星停下来，两个丫头以为小姐累了，要稍事休息。

　　“这些年，朱小姐带领梁小姐一帮贵女蹭吃蹭喝我的银子三千二百五十八两，记得赶紧送到我院里。”海星目光凌冽在一群贵女身上巡视，还捎带了二皇子一行贵公子，吃我的喝我的还欺负我，简直是天理难容，只不过初来乍到给二皇子留点脸面。

　　“哦，对了，朱小姐在珍宝阁拿了一支赤金红宝石石榴钗配同套耳坠镯子，二千三百两；梁小姐拿了赤金镶玉蜻蜓簪，杨小姐拿了水晶蓝宝石簪，刘小姐。。。。。。”海星点了一串小姐的名字，报了一串首饰。

　　“不要反驳，珍宝阁可都是留底的，再说我那里也有底单”海星慢悠悠加了一句。

　　“花无心，你别欺人太甚，这些都是你送我们的。”一个身着葱绿色锦裙的小姐面红耳赤的争辩。

　　“真是天大的笑话，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知道，你们往日可没少笑话我，奚落我，你们与我是敌非友，我凭什么送你们首饰？只不过看在同是官家小姐的份上，看在你们手头紧张的份上，借银子给你们罢了，莫非你们不想认账，那自有说理的地方。”海星理直气壮，声音大得就差把屋顶掀翻。在她急速的回忆中，确实是花无心为了讨好她们赠送的，能承认嘛？当然不能。

　　二皇子及一众贵公子眼中闪过鄙夷，一边占人便宜，一边欺负人，吃相真难看。关于蹭吃蹭喝，一群贵公子都记得似乎有那么几次，花无心被一群小姐用言语激的付了银子，他们似乎也沾光。此刻真担心花无心记得他们，否则脸扔在地上拾不起来。二皇子是真担心花无心再把他推出来，毕竟今日用他太顺手。

　　“天啊，简直是天理难容，还以为身为贵女，都是冰清玉洁，看来也是一群贪便宜的货色”。

　　“这你就傻了，都是表面装装样子而已，又能比楼里的姑娘好到哪里去？”

　　“就是，还不如花小姐真实呢”

　　一楼的散客就是给力，反正单独面对贵人撒气是不敢的，但法不责众，墙倒众人推。千古名言：水能覆舟。

　　二楼虽然是也是大堂形式，但多是官家公子小姐捧场，酒家也会避免平民百姓和官家子弟冲突。此时，二楼没被点名的小姐公子目瞪口呆之余，嘲讽的看着那群被点名的，京城谁不知花无心被排挤在贵女圈之外，这群无耻的一边挤兑人家一点坑人家银子，还能再不要脸嘛？被点名的贵女面红耳赤，恨不得钻到地缝里，还以为花无心是心笨口拙的，明明是个心黑口利的。

　　“两个时辰内我要看到银子”，海星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态度是肆意洒脱的，行动是困难艰巨的。

　　“走了”海星无奈提醒两个定在原地的丫头，若不是小姐别具一格的外貌，她们真以为小姐被调包了。

　　海星觉得经过一个世纪才从楼梯下来，若不是刚才舌战草包，让他们心生怯意，她有充分理由相信：若是刚才有人暗暗弹一个石头子在她脚步下，她绝对能一个倒栽葱摔得七仰八叉，而且是一带二。

　　一楼都是零星散客，自然也是全程目睹花家小姐的风采，贵女素来高不可攀，但今日这位小姐非常接地气。海星自然无视或嘲讽或好奇或佩服的眼神，做人不蒸馒头争口气，但不必争一时气。

　　随着一胖两瘦漫步出酒楼，三楼楼梯口拐角处传来低低一声：呵呵，聪明反被聪明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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