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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敛财


图拉克是平生首次进入一个纯伊姬斯风格的奴隶庄园。

        他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大!远比米索美娅所见到的大得多。根据亚穆克家派来迎接的管家介绍,附近足足2000多顷的土地都归科夫拉特老爷所有。包括三个珍珠般的绿洲,800顷可供耕种的土地,剩下的半沙漠土地除了播种了些灌木荆棘以充作猎场,还依靠地下输水管道的灌溉种植了大约一千多棵耐旱的椰枣。

        至于人口,仅有不到一百。图拉克委婉地表示,米索美娅相同面积的土地上足以供养十倍以上的民众。这里看着似乎并没有贫瘠到如此地步啊!

        “哦!您是指自由民罢。”这名身材肥硕的伊姬斯人谄媚地弯着腰解释道。“我是第一管家。我的下面依次还有负责农耕、水利、家务、狩猎的八个次一等的管家。我们这些人的仆人、家属加起来是一百号人。余下的还有奴隶,人数随季节的变化在400-500之间。这里当然没有米索美娅那么富饶,但萨玛什陛下的征服后,带来了帝国更为辉煌高尚的文明。我们也正在逐步接受改变。相信再有一百、两百年,这个庄园就会像殿下您期待的那样繁荣昌盛了。”

        虽然知道是在拍马屁,图拉克的心灵还是感到骄傲和满足。“哦!是这样啊。”转念间,他忽然有些诧异。“你家主人不住在这里吗?”

        管家心里嘀咕:“尼森哈顿皇族也不过如此嘛!伊姬斯的上流贵族怎么可能只有一间住所呢?都说帝国本土住满了人,就像老鼠窝似的,原来是真的啊。”

        想归想,他还是带着谦卑恭敬地表情回答道:“科夫拉特老爷、少爷小姐、夫人和老爷的妻妾习惯了轮流居住在几处庄园里。我们这儿是老爷最喜欢的,我们这些下人一年里也只有两个月能伺候主人。哦!还包括您这样的贵宾。”

        能不是贵宾嘛。一位真金白银的帝国王子,带了包括幕僚、卫队在内的全套仪仗,甚至根本不打算住在亚穆克家的宅邸里,而是圈了一块空地,搭建起一整座设施完备行营。或许这样还觉得不安全,王子殿下带了一支200人的克特里城守备小队做为行营的外围防御。万一有事,靠这些士兵和王子卫队,只要能坚持住一个时辰,驻扎在庄园100古里外的一支500骑的骆驼骑兵部队就会掩杀而至,将图拉克王子解救出去。想想要供给给骆驼骑兵的给养,就够这位大管家头痛的了。

        事实上,这件事令图拉克本人也觉得头痛。

        借着逐去两拨海盗的余威以及救援行动成功的感恩情绪,安妮塔-比拉莫顺利地将高维诺由百夫长提拔到克特里城守备的官衔上。图拉克对此并没有太大意见。这一个月来,高维诺的表现在他看来的确是可圈可点。罗柯比-哈尼兹和一干文官更没有意见。能用军方的灌制,犒赏一位救过他们身家财产的恩人,要有意见恐怕只可能是某位良心发现了罢!有哪位良心发现了吗?可惜,没有。

        就连奥多里克-埃卢鲁斯所代表的军方势力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了这个结果。谁让他们一时不慎,差点让一伙海盗把伊姬斯地方督政府的高官们一网打尽了呢。到头来,还是图拉克王子率了一小群人把他们救出来的。只不过千堵万防,却还是被安妮塔把人插到原本铁板一块的军队体系中来,即便插进来的也是原来体系中的一个,想想也知道埃卢鲁斯不会对此有什么好脸色。

        高维诺几乎立刻便表达出他对此的感激,顺便公开自己所站的立场。

        图拉克要到离克特里(Khetri)不远的一处庄园去,做为特邀客人参加至高百人团的会议。为了他的安全,高维诺守备派出了200步兵,并调动500人的骑兵,充当王子殿下的守卫。还没等图拉克婉拒,安妮塔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或许是因为玛尔提娜,或许是因为以往的经历,她对科夫拉特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印象。

        就图拉克迄今为止的感受而言,这些保护他一个人士兵们带来的于其说是安全,还不如说是高人一头的势利。只不过他已渐渐习惯这种感受,所以不至于因此而觉得别扭。有时候他不禁自嘲,是不是越来越有身为皇族的自觉了?

        庄园的大管家见图拉克面色怪异,不禁担心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得罪了这位手握生杀大权的王子。他的头越发低垂,就像要藏到裤裆里似的,背部则高高的耸起,乍一看还以为是他在向神祷告呢!图拉克可受不起这样的礼。

        “辛苦你了。”

        这样的夸奖,足以让奴性十足的管家感激不尽。要不是摸不准这些阿蔢达尼亚贵族喜欢什么样的奉承,他简直就想对老主人那样,趴在地上吻图拉克的鞋尖了。或者.....,叫上自己的老婆,晚上为王子殿下侍席伺枕?虽然已过中年,但科夫拉特主人一直说她那身一沾就软的肉不啻是这庄园的一绝啊。

        看看图拉克年轻的面孔,再看看他身边英姿飒爽的女侍卫首领,管家最后还是明智地放弃了进一步讨好图拉克的打算。人家可是刚介花季的女孩子般的佞童都带来的,怎么可能看上他那个徐娘半老的老婆!依稀有印象,这乖顺地随在图拉克身边的少年曾是科夫拉特主人的心头肉,没想到竟已被送给王子殿下了。

        “蒙迪(Monde),帐篷收拾好了?”图拉克略感惊讶地问。

        图拉克这第一个奴隶虽然刚开始有段时间不怎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位置,不过如今已完全融入新的生活。他存在的目的,就是要让图拉克过得舒适。既然图拉克无意收他入幕,那就参与到图拉克的生活的每个方面罢。图拉克主人起床的时刻,图拉克主人早餐的饮料,图拉克主人喜欢的书和诗集,图拉克主人的最中意的酒的醒酒时间,图拉克主人入浴时水的温度,这些,他在短短两周内就摸得一清二楚。图拉克不得不接受这世上的确存在服侍人的天才这个事实,甚至开始变得再离不开蒙迪。到后来,就连陪着图拉克从小长大的仆人阿布(Abu)也不得不屈居后台,一幅怨妇的样子终日嫉妒地偷窥着忙碌的少年奴隶。吃醋可以,要阿布出面打击蒙迪,一个是阿布丢不起这脸,另一个是他还没着这胆量。这段时间,就连利亚也经常对蒙迪露出笑脸。一向别扭的贝尔莎轻易就改变了对蒙迪的看法,变得与他无话不谈起来。

        蒙迪一脸自豪的表情。“主人,我还准备了洗澡水。不知......是不是有这荣幸伺候您沐浴更衣?”

        图拉克暗自乍舌。到这里才两个时辰,连那些习惯了军旅生活的士兵都还正在埋桩钉呢,蒙迪竟然已经安顿好了。而且,就之前的经历来看,这所谓‘好了’,基本是图拉克坐下就可以喝茶,躺下就可以休息的状态。洗澡水?本来没觉得怎样的,被他这一说,奔波了一路,身上还真有些觉得腻腻的。

        图拉克本能地摇了摇头。“不必,我自己洗就好。”

        蒙迪的嘴角略略下垂,流露出一丝哀怨的神色。图拉克无奈地挠着头。“蒙迪,我知道在伊姬斯,接触主人的肌肤多少是衡量一个奴.....仆人是否得宠的衡量尺寸之一。不过在我们北方,如果连穿衣、吃饭、洗澡这类的事都要仆人伺候,就意味着这人要么是女的,要么就是个废物。你也不希望我被人看不起罢!”

        “蒙迪知道错了。”

        相貌俊美的男仆低着头羞怯的样子,简直比小女人还小女人。图拉克的心一荡,连忙转过身去。哎!好险,差点就出关键取向问题了。

        “可是......。”蒙迪手捻着衣角说:“格里弗护卫也曾叫男仆帮他冲水的啊。”

        小归小,也不是那么容易受骗的啊。

        图拉克从米索美娅带来的护卫、幕僚都常居本土,习惯了相对寒冷的气候,就是冬天去阿蔢达尼亚都不成问题。可在炎热少雨,四季中有两个季节是夏天的伊姬斯,简直就要了他们老命了。即使早早就从包裹严密、挺括得体的正装,替换为轻薄通透的简服,但还是架不住酷热的仲夏啊。像格里弗、巴尼安那几个身体壮实的,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流汗。一回到驻地,他们往往直接脱了上衣,让仆人朝头顶浇下两、三桶凉水,这才连连叫爽地换衣服去吃晚餐。否则,就巴尼安的原话,便是‘饭也吃不下了’。在图拉克看来,其实不过是吃一只鸡或吃两只鸡的区别。不过医生也说这样对已经结疤的伤口复原有好处,他就睁一眼闭一眼放任了,虽然安妮塔、利亚都抱怨他们有伤风化。说实话,看着这几个人虬结的肌肉,图拉克自己都有些嫉妒,更别说是女士们了。

        “呃......,这个不一样。没有肢体接触的。”

        “可是......安妮塔女主人常看的书里,也有女士和男士在一个浴盆里洗澡的插图啊。是不是男人不可以,换了女仆就可以了?”蒙迪一幅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

        “女的我倒不介意.......。”图拉克一时说漏嘴了。哎!自从和玛尔提娜好上后,他的脑子里时不时会冒出些荒诞离奇的念头。都怪她,情浓时候老是说些淫词秽语来挑逗他。‘皇室的血统就是不一样,连出汗都是一层一层,一点都不停呢’——图拉克的胸口被舌头舔舐,不出汗才怪!‘冒泡泡了,像肥皂一样’——在床上怎么会有肥皂泡的这样的问题,还是别问才好。

        “蒙迪,有些东西,不是书上写了、画了就可以做的。”图拉克背着男仆,语重心长地说。

        蒙迪或是天真地眨巴眼睛,或是羞怯地露齿一笑,图拉克是不打算看见的。无论是何种,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哎,危险,危险啊。心里泛着嘀咕,图拉克脚步沉重地向宿营区走去。

        虽然在安妮塔的帮助下,多少还要算上海盗无意中的协助,他总算在伊姬斯站稳了脚跟。大权在握,行政和军事层面都不得不买他的人情,照理说以后应该是一番坦途了。可惜他的算计,拍马也不如远在万里外的皇帝的算计。还没等他缓过劲来,帮帝国敛财的旨意便毫不留情面地下达到了伊姬斯。要清算哈尼兹和埃卢鲁斯?手头可是一点证据都没有呢!人家再领情,也不可能拿他们的脑袋朝图拉克的屠刀上凑啊。要从地方上横征暴敛?伊姬斯到底哪里富那里穷,他到现在也还是一头雾水。别看这些奴隶主过着醉生梦死的奢侈生活,要加税的话,一定是哭爹喊娘地说没钱。总不见的抓了他们的奴隶送到克特里去充数罢!光是养活奴隶的物资消耗,就够皇帝敲他这儿子的脑壳的了。拿安妮塔之类的海商兼大殖民者家族开刀?身材火爆的安妮塔准是第一个跳起来把他踢到火堆上去烤的人。千辛万苦地把他带来这里来,又花了好大一笔本钱抢到权力,可不是为了让他反咬一口的。

        幸好,科夫拉特的儿子劳里亚主祭色胆包天,打主意打到玛哈拉嘉的头上去了,又恰好被图拉克抓了个现行。科夫拉特和图拉克做了笔交易,由他出面召集至高百人团的会议,以此为代价放过了劳里亚。虽然没有承诺一定交税,却也为图拉克说服伊姬斯最富裕的这个群体创造了不错的条件。再联想到救了玛哈拉嘉德后得到的宝剑‘暴怒’,实实在在地挽救了使他差点成为海盗俘虏的命运,图拉克觉得这一次委实没有吃亏。不过对于玛哈拉嘉,他心里头的内疚感加深了不少。

        想到玛哈拉嘉,图拉克不由自主地就又想到了玛尔提娜。如果说一个代表情感和爱慕,那么另一个就完全是肉欲和享乐。图拉克可不指望自己能像查尔斯鲁缇那样,万花丛中过不留一点尘,但还是憧憬过有一个依依相偎的恋人。正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婚姻不可能单纯是基于感情的因素,所以更希望有段即便是无疾而终的恋情也好,供他今后回忆。可是玛尔提娜......,她一不要承诺,二没有金钱方面的需求。他们两个之间,就仿佛干柴遇上烈火,还没等图拉克想明白怎么回事,好么,轰地就着了。没日没夜地放纵,却从没一刻感到满足,即便是玛尔提娜的旧情人埃卢鲁斯的存在,也不过是带来更很多偷情般的乐趣。图拉克甚至有些享受埃卢鲁斯远远看着他们的愤怒和无奈的表情。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就是说这样的情况罢!

        然而火焰总有燃尽的那一刻。玛尔提娜总有厌倦的那一天,图拉克自己也有不得不执行自己的责任的时候。然后呢?分离,冷漠,十年后平平淡淡却又暗自神伤的重逢。这些都不是图拉克可以接受的。查尔斯鲁缇离开希拉睿娅三年后还能将她重拥入怀。换了是图拉克的话,他躲还来不及呢。难道抱着这个遗憾度过余生?这个余生的时日未免太长了些。图拉克不是没试探过玛尔提娜的心意。成为他的情人,在克特里拥有一个半正式的身份;或者是成为他的妾室,待他独立后转为王妃。然而每次玛尔提娜都以大笑应对,图拉克于是半恼半疚,玛尔提娜又因此调笑他,两人最后免不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交欢。哎!若玛尔提娜像玛哈拉嘉那么重情感就好了。

        图拉克不禁苦笑。玛尔提娜根本不是这样的类型。而且,她真要是这样的话,他就不会如此食髓知味了。

        心里想着玛尔提娜,图拉克一时走神,没有注意到帐篷四周似乎缺了些什么。一掀门帘,刚冒个头进来,他顿时僵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又不是。里面几个人刚才还是欢声笑语的,现在也是楞了。这场面,简直可以说是大眼瞪小眼,傻了!

        “主人,您怎么了?”蒙迪对着帐篷外图拉克的屁股关切地问了一句。见图拉克没回应,以为里面有什么状况,他拉开门帘闯了进去。

        “咦!这可是我为图拉克主人准备的汤浴。”

        蒙迪拉长了声音的抱怨声刚起,莺莺燕燕的叫骂劈头盖顶地砸了过来。

        “出去!滚......,滚出去。”

        “还看.....,你们也不怕眼睛长针眼!”

        “小姐,别和他们废话!我去拿刀剜了那两双贼嘻嘻的眼珠子给你出气。”

        图拉克见真有一个五大三粗的,不知是女仆还是女保镖角色的,抽了一把匕首向门口走来,他连忙拽了蒙迪一把,像被马蜂蜇了一般逃离案发现场。后头除了臭骂,还有木桶、水壶之类的东西被丢出来,砸到地上的哐铛声。蒙迪也吓傻了,被图拉克拉着直向外跑。直到后面没有追喊的呼喝,两人才躲到为骆驼准备的草料堆后。

        “呼,呼!”图拉克一屁股坐倒在地,嘴里急促地喘着气。“她们,她们没有追过来罢。”

        蒙迪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却立刻缩了回来。图拉克吓得双手抱住脑袋,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主人,图拉克主人!我没看到贝尔莎小主人和她的侍女们。”

        图拉克从指缝间露出眼睛来看蒙迪,却没在他脸上看到装假或被迫的神情。他这才半信半疑地放开手。还有些后怕,他仔细地聆听四周,只听得士兵们扎营劳作和军官下命令的声响,的确没有女性恼羞成怒的娇喝。

        感到安全后,图拉克看着贴身男奴的眼神便有些怪异。“蒙迪啊!”他拖了长音问道:“刚才,你看到些什么吗?是不是......”

        “是的!”蒙迪很正经地回答。“安妮塔女主人的妹妹,贝尔莎小主人正在洗澡。除了澡盆和洗澡水,她还用了我专门替您准备的浴泥。”

        拥有骆驼为主的畜牧业的伊姬斯并不缺肥皂。但上流阶层不喜欢使用这些块状的洗浴用品,而将山间细腻的黑泥混合海盐制作的浴泥视作品味的象征。捱不过蒙迪渴望的眼神,图拉克用了几次后,竟也爱上了这滋润皮肤的奢侈品。想必出生在伊姬斯,平日日晒过多的贝尔莎在北方来的皮肤细腻的图拉克面前很有些自卑感,所以顺手将蒙迪的心意拿来享用了。

        图拉克矜持地点了点头。“嗯,没错。”他用手在胸口比划了一下。“另外,这个......是不是......。”

        “是啊!我也很心痛。这次带来的浴泥中,一半的量都被她用掉了。”

        图拉克两眼无奈地看着天空。难道只有他一个人注意到贝尔莎是‘太平’公主吗?在此之间,他所思念的是玛尔提娜,而胸怀容积方面,两者根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可进帐篷后的第一眼,图拉克的视线偏偏就落到那个简直可谓不起眼的位置上了。如果是一个月前,还可以归咎为欲求不满。现在嘛,说不好听的,就算是当着科夫拉特的面与玛尔提娜欢好,前者也决不会表示反对,只要后者不拒绝的话。那么,......惟有恋.....童这个解释了。天啊!

        图拉克的身子一寒,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蒙迪担心地去扶,没料到他像躲蛇或蝎子般一下子闪开了。招惹到蒙迪幽怨的表情,图拉克却还是没鼓起勇气回应。万一接触的时候有了什么身体反应,那可就是害人害己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

        刚才的闹剧,多少还是吸引了几个人的注意。其中就包括利亚和伊利芙儿。两人正在刚搭好的帐篷里说话,一个仆人慌张地进来报告,说是贝尔莎的手下正四处搜索‘那眼睛贼溜溜的臭小子’。起初,两人以为又是图拉克和贝尔莎惯常的吵架。后来听说几个带头健妇都拿了刀剑,便觉得有些怪异了。待两人找去,发现贝尔莎竟然在图拉克的帐篷,里面又是掀翻的浴盆,又是砸坏的水罐,地上到处是流淌地的水混着泥沙后,搅地稀里哗啦的黄汤。伊利芙儿鼻子一翘,显然是想到某些会令她不快的场景。若是贝尔莎能看透伊利芙儿的想法,必然是出离愤怒地与伊利芙儿没完。不过安妮塔比利亚她们早到了十几分钟,凭着做姐姐的优势加上家主的身份,总算把浮在贝尔莎脑门上的暴动给压了下去。

        “好了好了,他又没把你怎么样!别哭了。”安妮塔拿了一块丝巾凑到贝尔莎的鼻子上。贝尔莎倒是不客气,呼哧呼哧地用力,鼻涕眼泪都醒到上面。安妮塔用力抹了一下,把妹妹的脸擦干净,然后随手将丝巾丢到一边。反正是图拉克的东西,她一点都不心疼。

        “你们,也别添油加醋了。”安妮塔指了指一旁做义愤填膺壮的奴婢们。“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要动刀动剑的。去收拾一下,我和贝尔莎一起吃晚饭。嗯,可能另外还有一张嘴,多准备些。”

        她的眉头一皱,本来还犹犹豫豫地几个仆妇连忙低着头走了出去。

        利亚环顾四周,有些担忧地问:“殿下呢?他没事吧。”

        安妮塔笑了笑。“他能有什么事,就是吓得躲了起来而已。哎,一点男子汉的责任感都没有。”

        伊利芙儿瞅着安妮塔差点嚷起来。“图拉克那叫温柔,不和你们这脾气别扭的姐妹计较好不好!要他负责......。”她的眼珠子顿时瞪圆了!“殿下,不,那家伙,这次又弄出什么事情来了?要负责!负什么责?”

        贝尔莎被伊利芙儿看得有些毛毛的,只得抽泣地回答。“天气好热......,又赶了一路,有味道......,人家出汗了啦!所以......所以......,本来想向那家伙借浴盆的,刚进来却恰好发现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还是干净的,没用过呢!”

        “然后呢!”伊利芙儿怒喊中,脑子里蹦出三个字——‘鸳鸯浴’。培卡塞阿姆(Pekusamu)的妮莎神殿,就发生过类似的事。图拉克......,你这色鬼!难道一时忍不住,就和这小娘皮将就了?也不看看她的身板,哪点比得上我啊!

        安妮塔拢了拢妹妹颤抖的身子。“有什么然后的。我妹妹冒失,图拉克更冒失,连招呼都不打就闯了进来。看把她吓得!”她怜惜地拍着贝尔莎的背。

        贝尔莎把头埋在安妮塔的怀里,闷声道:“我要宰了他!他看着.....盯着人家的胸口眨了两下,脸上很是一番猥琐不屑的表情。”

        哈!伊利芙儿满腔的怒火立刻烟消云散。原来如此......,想和我斗,你还嫩了点罢。无意中,她踮了踮脚尖,挺起自己丰满矫健的身姿。

        安妮塔瞅着幸灾乐祸的伊利芙儿,以及满脑门黑线的利亚,无奈地摇摇头。“我带贝尔莎回去了。你们告诉图拉克,让他晚上到我那里吃饭,顺便道个歉,这事就算带过了。”

        贝尔莎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安妮塔抱得跟紧。半拖半就地,她就被安妮塔拉着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晚上,当图拉克惴惴不安地来到安妮塔那装饰华丽的营帐,却没有像预想的那样遭到贝尔莎的报复。相反,这小妮子很淑雅地接受他的歉意,要不是嘴角上咬出的白色印记,图拉克还差点真因为她因为这一次的遭遇变了性子呢!看来,安妮塔花了不少精力说服这不安分的小精怪。不知道是答应一件价值不菲的礼物,还是回克特里后放纵她十天的承诺。贝尔莎毕竟是黄花闺女,脸薄,与图拉克见面后便沉着脸回后边去了。安妮塔对此也没办法,只好安排仆隶给她送一份晚餐去。

        图拉克多少松了口气,便坐下陪这为长却自己都不肖的阿姨吃饭。虽则不是自己家,庄园上送来的食料一点都不敢怠慢。安妮塔自然又是自己带了厨师和整套器具,流水般的菜式一样接一样的送上来。有腌鹿唇、串烤白鱼、小雀舌的羹,主菜是骆驼峰做炙肉,配了米饭和鼠尾草味的酱汁。锻炼了这几个月,图拉克的口味算是习惯了伊姬斯的风格。至少吃那烤肉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肿瘤脓包之类的东西。哎!皇家图书馆的书籍也并不都是正确的啊。人家那就是个储水的器官,就像牛的胃、猪的肠。不过,说起来图拉克也不怎么喜欢吃牲畜的内脏的。没办法,入乡随俗罢。

        闷闷地吃完饭,女仆送上掺了水的茴香酒。图拉克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口入喉,一直下到胸口,蕴热之气刹那间消弭。“真是神一般的享受啊!”他赞不绝口道。

        “神?你在培卡塞阿姆见到的除了神和信仰,还包括其他什么吧?”喝过酒后,安妮塔的双眼就像马上能滴出水似的。

        “呵呵,信仰......,还有人心不足。”图拉克讪讪道。“伊姬斯人的生活离不开信仰,不是因为虔诚,而是因为这个社会的方方面面都与信仰关联到了一起。就像这酒——首先需要从农田收获甜菜,用于酿造原酒;然后加以蒸馏,成为纯净的高度酒。从海外购买来薄荷、蜂花、甘菊、肉桂、甘草、婆婆纳等香料,由伊姬斯的绿洲摘取茴香、丁香,放到一起压制出香料油。最后,将两者混合在一起搅拌,过滤出的酒液需在恒温的地下放置一年。如此繁复的步骤,又是不惜人力物力,能制作出来的数量可想而知。由此得到的昂贵产品,又该由谁来享用呢?于是,神在凡间的使者祭司们说了,是神需要这样的供奉。信徒便不虞余力地去制作,当作祭祀必备的供品。实际上最后还不是满足了祭司们的口舌之欲。如此一来,本来没什么想法要与神袛比拼讲究的权贵和富人们便眼馋了。没有任劳任怨的信徒可以差使,他们有大量的奴隶可以用。再不济,就是去海上抢夺他人的财物来换取此等佳品。一来一去的,茴香酒倒成了伊姬斯的特产,就连教皇都把它当作最佳的供品。茴香酒如此,社会的等级观念如此,蓄奴制度亦是如此。伊姬斯人喜欢把宗教做为不公正的理由。祆克蒂斯和埃芬吉的争斗,追根溯源,不过是谁该掌权,谁该享用更多茴香酒的问题。”

        如果吉若拉宗母听到图拉克这番理解,一定非常后悔之前如此看重他,还把阿绨罗西塔斯赠给了他。科夫拉特则必然哈哈大笑,将图拉克引为知己。图拉克也不是天生聪明。因为母亲的喜好,他曾询问过玛哈拉嘉茴香酒的来由。没想到一个半真实半开玩笑的故事,竟引来图拉克这一番感慨。

        “这和你们阿蔢达尼亚贵族统治的帝国有什么区别呢?”安妮塔随意地问。

        图拉克却挠头了。“要说区别......。嗯,伊姬斯原来的统治基础是信仰,而帝国采用的是军队和暴力。两者相较,我们的更实际直接一些,所以最后还是我们赢了。应该是这个道理罢!”

        安妮塔若有所思,白细如玉的手指捻着杯子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她轻轻地说了句:“其实,我问的是你在培卡塞阿姆的艳遇。”

        图拉克的屁股一歪,差点从椅子掉到地上。

        “我和......玛哈拉嘉,没有什么!”坐稳后,他义正言辞地说。

        “真的吗?”安妮塔一脸不信任的表情。

        图拉克直视着他母亲的闺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终于,安妮塔总算相信了。“切,我还以为有什么把柄可以用来要挟你了。”

        图拉克的眼前又是一黑。

        “你也知道伊姬斯宗派势力的强大。玛哈拉嘉,可不是你应该碰的对象。至于玛尔提娜......”

        图拉克心想,就知道你在我身边埋了钉子,什么都瞒不过你。就玛尔提娜和他这位便宜阿姨以前的关系,恐怕少不了是一顿唠叨。

        “玩玩就可以了,别太当真。”

        啊!——图拉克的嘴立刻变成了O字形。怎么说你也是长辈,这样的话也可以如此直白地说?这一惊一乍的,差点就没听到安妮塔接着说的话。

        “埃芬吉派对于科夫拉特而言,也就是个披风马甲。而对玛尔提娜来说,其实就是个笑话。就你的经历,那个劳里亚反而在这方面更执着些,也更偏执。不过我要你看到的不仅仅如此。神是绝对的,信仰却是倚赖于人的解释。而人是存有利益之心的,解释信仰的时候免不了要加上自己的私利。如此一来,便有了信仰、教派之间的纷争。伊姬斯的悲剧,我们的幸运也正在于此。要是没有祆克蒂斯和埃芬吉的对立,你的祖先萨玛什大帝就算能攻下培卡塞阿姆,也不可能找到代理人保持对这个海外省的长期统治。我们这些人更不可能逐渐融入到这个社会,成为统治阶层之一。无论你多么蔑视,多么看不起科夫拉特之类的人,但他们的确是维系帝国统治的关键要素之一。所以,你能与科夫拉特达成这个交易,我感到很欣慰。”

        “所以你帮我说服了贝尔莎?”图拉克带着感激的语气问道。

        “贝尔莎,哈哈哈哈。”安妮塔大笑起来。“贝尔莎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就你所言,那是个意外。但对她来说,是不是意外就很难说了。我如果对某个男人没什么好感,至少是不会借用他的浴盆的。”

        图拉克陪着笑了几声,突然觉得贝尔莎对他有好感却不是件可喜可贺的事,于是又闭上了嘴巴。安妮塔的盘算几乎是众所皆知的,唯一的麻烦就是贝尔莎的年纪太小。当然,十年后这就不是个问题了。这么闹了一场,即便本来图拉克与贝尔莎没什么关系的,也会变得说不清道不明起来。图拉克不禁感慨,姜还是老得辣啊!像安妮塔这样,连耍阴谋都不带掩饰的,实在不是图拉克可以应付的。

        “女人的心,不是那么容易读懂的罢?”见图拉克一脸严肃地样子,安妮塔不禁调笑道。

        图拉克连连点头。

        “放心,贝尔莎还没发育开呢!相信我,她今后一定不会比我差。”安妮塔挺了挺胸,向图拉克展现贝尔莎未来的资本。“至少也比玛哈拉嘉强。玛尔提娜?她就是头奶牛。”

        图拉克腹谤了安妮塔几句,最后不得不认可这位的豪情。

        “其实,当时我恨不得把劳里亚人道毁灭了的。他那么对待玛哈拉嘉,简直是禽兽行径。而且,我觉得这不是他的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你想,就连帝国派驻培卡塞阿姆的官员,如今都成了他的保护伞。他还有什么忌惮的?”图拉克舒了口气。“可惜科夫拉特恰好出场,还开出了我无法拒绝的条件。所以最终却是虎头蛇尾,连累玛哈拉嘉的冤屈无法伸张。”

        “你可以拒绝啊!反正我看着泥莎神殿乌烟瘴气的样子也有气,那位主祭绝对是主要原因。”

        图拉克讪讪道:“可是......,皇帝的旨意?你也说了,我们需要这些土著奴隶主。”

        “科夫拉特又没答应你什么。就算没这回事,帝国要搜刮伊姬斯的财富,首当其冲的这批人也会抱团想办法的。你不必觉得欠了他什么,把他们当成养肥了的猪就是。”

        “猪逼急了也会咬人的!”图拉克有些哭笑不得。“要是在我的任上激发民变,不必皇帝动手,帝国政府那些人都能用唾沫把我淹没了。伊姬斯是只下金蛋的鹅,谁都可以从它身上摸到些什么是没错。但若是我把它煮了吃掉,那些由伊姬斯获得好处的可不会轻易放过我。而且这还没算上皇后和三王妃呢,落井下石可是皇室内斗的传统。”

        “陛下给你的数额是多少?”安妮塔还没来得及看努尔五世签发给图拉克的那份诏书呢。不过伊姬斯一年上缴帝国250万帝国金龙,再加也不可能超过百分之二十罢!那就是五十万,约十万尔瑟币。

        图拉克苦着脸道:“年底年五十万,明年一百万,第三年要求再翻一番。单是这三年,就要我弄到一千一百万的收益,比原来的整整多了一半。要有那么多钱,我都想逃到海外去做富可敌国的富翁了。”

        安妮塔也不禁乍舌!“这还让不让我们活了。”她轻声嘀咕道。虽然大头是要落在伊姬斯本土的奴隶主头上,可他们这些殖民者也不得不承担约三分之一的份额。这么大规模的增税,是从征服以来从未出现过的事。

        “陛下这次是横了心要杀鸡取卵了。要不然,怎么把一个军团都交到了我手上。”图拉克后悔不迭地说:“我就说,他怎么可能让我掌握军权了呢!我那两个哥哥都没这等荣誉的。没想到,他简直就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啊。”

        安妮塔无奈地耸了耸肩。“我本来以为至多就是一年至多也就是四、五十万。我们这些殖民者带个头,再以十三军团威胁一下那些猪圈里的家伙,怎么也能榨出这点数字来。说不定还有些盈余,可以拿来帮你做些培本蓄源之类的事。没想到......,维查耶娜的老公还真是滴水不漏啊!”

        图拉克见安妮塔开始感慨,心里越发郁闷。早知如此,还不如赖着不到伊姬斯来呢!

        安妮塔见状一笑。“伊姬斯就像情人,你对她太热切,她就冷眼相看,你对若即若离,她却很可能给你一个惊喜。所以,别太把皇帝的苛刻旨意当回事。他只是要你帮他敛财。既然截流无法达到目的,何不开源呢!科夫拉特这老狐狸把你骗来,想必是要与你做笔更大的交易的。要是你不能由此从他们这批人身上搜刮到解决眼下困境所需的金钱,那我只能说,你这次可是大亏了。”

        图拉克嘿嘿地连连点头。他也早就想到这点了。唯一困扰他良久的问题,就是伊姬斯奴隶主们的底限在哪里。或许......,安妮塔心里有底?

        “别太依赖我。”安妮塔给了图拉克一个责怪的眼神。“你那个书记官阿利安-萨尔达(ArrianSarda)倒是整理文书的一把好手。你们去罗西拉岛后,乘罗柯比-哈尼兹不在,我偷偷派人把总督府这些年的往来公文、税收纪录都复制了一份。本来只是想先盘盘底,看看首席事务官每年能从伊姬斯捞到多少东西,以后本息全收的时候也有个对照的标准。人手不足,时间又紧,所以我把萨尔达那几个也用上了。喏,你看看,他弄出来这么个东西。”说着,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叠起来的纸。

        伊姬斯的女人穿得单薄,身上很少有能放东西的地方。不过为了凸显纤细如柳的腰肢,她们喜爱结构繁复的绺穗腰带。做为点缀,腰侧上多半会扎上一个镶金嵌银的口袋。图拉克拿着安妮塔递过来的纸片,首先便闻到一缕淡淡的檀香。女人的随身物品,真是让人浮想联翩啊!她那小巧的口袋里还藏了些什么呢?

        这是一张用于速记的木浆纸,属于不怎么昂贵所以较常使用的级别。打开对角后,正面写了几行简洁的文字。

        “3278,两万三千七百,上等海珠一百颗,香料一磅......”

        “3279,一万八千,茴香酒十桶,精糖十二担......”

        ......

        “3282,两万零五百,美艳女奴五名,哈鲁希(Halluci)九担及金制烟具两套......”

        账单?图拉克诧异地看着安妮塔。

        “第一列是年份,然后是帝国金龙的数量,后面则是这些金钱所购置的物品。”安妮塔亚以为图拉克看不懂,便顺口解释道。“很清晰罢!”她颇为感慨地说。

        图拉克迟疑了一下。“你家的年货帐单?”

        安妮塔伸手夺过纸片。“暴殄天物!这是科夫拉特-亚穆克近五年来向罗柯比-哈尼兹赠送礼物的纪录。加起来,大约值十二、三万金币的样子。虽然不知道直接送的金钱的数量,我估计怎么也不会少于实物的价值。”

        “二十五万,还只是送给哈尼兹一个人的!”图拉克乍舌道。“亚穆克家族这么有钱啊。”

        “哈尼兹在土地丈量、商品估价、工程包干方面给予便利,足以让科夫拉特获得五倍乃至十倍的回报。这点钱花得一点都不亏。”安妮塔向图拉克仔细描述了伊姬斯官商勾结的各类门道。譬如,如何通过特制的皮尺减少户籍上登记的土地面积;又譬如,如何在商品评估的时候以好充劣,从而降低进出口关税。听上去,安妮塔本人似乎也没少干同样的事。

        图拉克拿回纸片,仔细地察看起来。“萨尔达是怎么拿到这个数据的?”

        “呵呵。你猜不出罢?”安妮塔得意地说:“哈尼兹这么精明一个人,怎么可能留下明显受贿的痕迹呢。”

        图拉克表示虚心受教,安妮塔这才说了出来。

        原来,伊姬斯的各类交易和出产,都需要在帝国总督府登记备案。这么做的原因,自然是为了更好地盘剥地方。科夫拉特再胆大,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违背帝国长期的政策。不过虽然有购入的记录,但即然是用来向哈尼兹等官员行贿的,肯定不会留下何时何地送给何人的记录。否则就算第二天世界要毁灭了,也没人敢收他的礼。因此,这些物品只会被当作在亚穆克家族内部自己消费掉了。有入无出,谁也说不出其中有什么不正常的交易。

        阿利安-萨尔达却另辟蹊径。他先将亚穆克家族有关的交易数据提取出来,然后寻找前后一个月内,哈尼兹家只有运出却没有购入的那部分物品,将两者对照着比较。于是,便得到了上述的数据。科夫拉特送的可不是日常物品。就算是茴香酒、精糖,那么个数量,哈尼兹一家用上几年都吃喝不完。所以其中绝大部分都被哈尼兹当作商品卖了出去,又或是托船运回了米索美娅的老家。而科夫拉特贿赂哈尼兹的实物一旦进入市场、码头,便会在伊姬斯总督府内留下记录。至于走私......,哈尼兹得到这些东西来得容易,也没这必要贪心省下税金。毕竟,官员明处也还是要点面子的,至多是偷漏些而已。要走私,也该是帮助自己家的产业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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