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回京

枫溪的车停在了梁笑院子旁边，他确实住旁边。

        “这座宅子的主人是梁笑学官，小九是他的学生，他人不在苍梧，暂时由小九帮他打理，我们便住这里了。”我向枫溪坦白。

        “我搬到这里不久，一直没见过这宅子的主人，真的是好巧，我们竟成邻居了。”枫溪惊喜的表情十分自然。

        是好巧，巧合的有些刻意。

        跟枫溪告别后，我仔细想枫溪的出现。仿佛是天降的贵人，但还好至少他出现帮我解决了眼前的困境，不然这个地方没有钱，过的日子可能还不及蛮岛。

        我们在这里住了近一个月，苍梧的秩序逐渐恢复，如枫溪所言，户籍重新普查，因为有房简的缘故，很顺利的，我以梁暮阳、小九以梁九儿之名，正式纳入苍梧户籍。

        我以新的身份购买了手简，小九也拥有了人生的第一个手简。这意味这她真正属于汉国人了。一切仿佛步入了正轨，除了我仍然无法联系到毕景和哥哥。但我还是有侥幸心理，希望姜实能将我的消息传递给一些人。

        而事实上，姜实确实将我的消息告诉我哥了，在我哥追问之前，他便已告知我到苍北的消息，但是哥哥没来寻我，因为在汉国收复苍梧时，西境忽起战事，汉国以西的贤都国士兵非法越线、率先挑衅、在交界的雪山河谷地带，与汉国军队产生冲突，并率众攻击汉国士兵，造成汉国军方一名军官受伤，一名士兵死亡。

        汉贤两国冲突已久，可以追溯至前朝，但自从汉国建立之后，两国少有人员伤亡的战事，上一次，还要追溯至近十年前，汉洲大乱，贤都对根基不稳的汉国发起挑衅，但是被时任征西将军的穆归华屡屡击退，而后他们拿当时在难民区做志愿者的毕景做人质，诱穆归华深入，不想被穆归华率二十余众轻易将人救出，在回程途中，毕景替穆归华挡下了致命一箭，穆归华反身将弓箭手的手臂射穿。

        那一战，以汉军的辉煌胜利告终，也是那一战，穆归华、毕景初识。

        时隔十年，战事又起，还造成了汉军损伤，不排除是当年之争的蓄意报复。但是无论起因如何，最终的方式都将以和平解决，只是边防的驻守更加严苛起来，穆归华几乎被锁在藏京。

        相比动荡的西境，苍梧所在的北境要平和的多，之前的战事也多与苍梧有关，而今苍梧回归，北境迎来了平和的战后重建时期，说是重建，但实际战火并没有波及苍梧北部便告终，所谓的重建不过实政策上的重新规划统一。

        而我的大贵人枫溪又适时的出现了，他很无意的告诉我，月亮泊生禾园重新开园了，现在正在招募古研员。

        此次战争中被战火波及最严重的当属月亮泊了，而今月亮泊内外一统，重点建设的便也是月亮泊，生禾园在战前就有意共同开发，而此次也正式提上日程。

        “你不用担心小九，这里安全的很，我找了一些附近的学校，她通过考试就可以入学。”枫溪将招募的消息发给我的时候，还发了几所适合小九的学校给我。

        “钱不用担心，学费很便宜的。月亮泊据苍北也不过一个时辰的路途，你想回来随时可以。”

        什么都考虑到了，这样对一个仅两面之缘的朋友，是否，太过周到了。

        “枫溪，谁在帮我！”

        我思考了一下，还是发了过去。

        “你也许可以试着相信你真的只是遇见一个好的邻居！”

        “我不否认你是好邻居，但是不至于此！”

        良久，对方终于又发来一条消息：

        “你要真想知道，跟着走就行了，走到头自然就见到了。”

        我放下手简回身对小九道：“小九，我要去月亮泊，你要跟我去吗？”

        “我就留在这里，枫溪给我找了学校，我要准备考试，然后上学。木夕姐，我知道你的亲人不在这里，你去找他们吧。我自己可以的。”

        来苍梧不过一月，小九似乎已经适应了蛮岛之外的世界，或者说从离开蛮岛的那一刻她便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小九。但看着她决绝的眼神，还是觉得有些失落，明明梁笑那么坏，明明我先遇到小九，又是我让梁笑授她学识，但她似乎跟梁笑更亲近些。

        但转念，又好像能懂她，她有点像我，之前的我。

        我很顺利通过生禾园的招募考试，正式入驻月亮泊生禾园研究基地，所幸，我之前只到此考察过一两次，这边的很多人并不认识，最相熟便是西罗人赵伟了，但我并没有见到他，大概战争之后他回西罗了吧。

        多好，他有家。

        而现在，我也不怕被人认出，因为我是有身份的人，而事实上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木夕究竟怎么了，也没人在乎。

        在生禾园的工作无非便是实验室的重新建设归档，至于更深入一层的考察工作并未展开。

        大约两周后，我突然接到任务，要随小分队，前往藏京古学院培训学习。

        离开苍梧前，我回到苍北，同小九还有枫溪一同吃饭就当为我饯行。小九与枫溪已经很熟悉了，或者是故意表现出让我放心的样子。晚饭过后，我和枫溪坐在梁笑的小院子里吹风，枫溪还拿了两瓶珍藏的果酒给我喝，称是由西罗西岸的一种果子酿的，入口酸甜。他还说，苍北禾西罗西岸气候差不多，他以后不想唱歌了，要买块地，种这种果子，只是名字还没有想好。

        我看着酒瓶上那串紫色果粒，脑海中，那个名字浮现出来，告诉他，要不就叫“葡萄”吧！

        “g□□！putao！great！”他特意用西罗语表扬我起的名字。

        我抬头看着浩瀚星辰，只觉造物者的伟大！

        “枫溪，有时候希望帮我的就是你！”然后我是不是就可以毫不顾虑的呆在苍北，守着葡萄园，了此残生！

        “我做不到呀！”

        月光下传出我们两人欢乐的笑声，是啊，那个人是怎么做到的呢！

        两日后，我与整个团队落地藏京，那个不同于长海也不同于苍梧的城市，它嚣张、放肆而又自由。

        藏京的第一夜，我们被安排在古学院附件的酒店公寓，与我之前在藏京的公寓有些像。

        安顿好之后，同行的同事们都说要出去转转顺便吃饭，我提醒大家这边天气多变，出门多穿衣服。

        再次来到十二时辰，还是有些感慨的，两年后，这里倒依然生意兴隆，其实我跟同事出来是有私心的，这里，那个人之前是常来的，说不想见，说想撇清关系，装作不认识，都不过是想让他先示弱罢了。

        但我忘了人的习惯是会变的。

        一顿饭将近尾声，并没有见到想见的人，不想见的却偏偏碰上了。

        我们的位置在楼梯旁边，她从楼梯上上来，很容易便进入我们的视线，还是我的上司先认出了她。

        “郁老师！”

        “你是，安学官！你们已经到了。”

        没错，正是郁空，她热情回应，想必之前有见过！

        “我们来的比较晚了，就不打扰了，明天去古学院报到！”

        “哦，这位是？”

        两人对话的时候，郁空一直看着我，也是我又没换脸，两年而已，除了黑了一层，其他并没有很大变化，也不至于让人认不出来。

        “生禾园新来的研究员，暮阳！”

        “暮姑娘？”郁空看着我，似乎觉得可笑。

        “我姓梁，梁暮阳！”说着递上自己的简片。

        “梁姑娘很像我之前的一位朋友。”她收下简片摸索着。

        “很多人都这么说！”郁空是聪明人，我敢回来，便笃定没人敢拆穿。

        “郁姑娘要不同我们一块儿？”安维清向她发出邀请。

        “不了，我有约了，我们明天见。”她指指前面的位置，看我一眼，便离开了，随后又仿佛想到什么递给我一张简片道，自我介绍到：“郁空！”

        随后到旁边坐了。

        “郁空是古学院的研究员，原疆城的模型预演是她做的。”安维清介绍到。

        我摸索着那张简片，默默将它附近手简，怎么没有想到这遇见的第一个旧人竟是郁空。

        这样想着，郁空竟又走了过来，她的样子像是要突然离开，对着安维清道：“安学官，我朋友来不了了，我点了一条鱼退不掉了，不如送到你们桌，这边的鱼味道很好！”

        你看，多难得，这旧人还记得你的喜恶。

        “好，早听说这十二时辰的鱼好吃，我们也点了，这下不怕不够吃了！郁老师慢走！”

        “哦，好，你们好好吃，明天见！”

        就这样，这场重逢就这样仓促结束，也许这旧人却没有想到，人是会变的，即使我并不想变。

        鱼很快上来了，我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酸酸甜甜的，比蛮岛生烤的有味道许多。

        两年蛮岛的生活，梁笑给我进行脱敏治疗，长此以往，竟也能吃鱼了，毕竟也不能总抢疾风的食物。而还有一点是我也没有发现的，我竟越来越像记忆中那个女孩儿了。

        结束了饭局，同事们提出要到附近逛逛，我称困了便没陪他们一起，别了同时，慢慢往回走，然后便走到了之前的公寓。

        想到之前失踪半年，回来后这屋子竟然还有人打理，却不知此刻里面是什么情境。

        这样想着竟有要去开锁的冲动，然后就听见身后有声音传来：“姑娘可是迷路了？”

        一下子怔在原地。

        转身，我看见了江天晓，他刚停好自己的车子，朝着我这个方向走，走近了看见我，迷离的眼神看着我道：“姑娘有些眼熟？”

        不用这样开场吧！

        “哦，想起来了，你是生禾园的研究园吧，我刚刚还碰到维清他们，我见过你的档案，你叫什么来着，梁、梁暮阳对吧！”

        那样子，真的像是看见一个陌生人般，丝毫不加掩饰。

        “你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吗？你们的公寓在后面那条街，你要找不到，我可以送你……”

        “江黎，我回来了！”我打断他的虚伪，事实上我没有打算向他伪装，因为我需要他帮我。

        “我看见了！”他收起虚伪的笑脸，打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他换上了那双我收起来没有仍的拖鞋，示意我随意，里面的陈设没有变，当时他带走的东西又收了回来。

        “你住在这里？”

        “嗯我把它买下来了。”而后似乎怕我误会又补充了一句：“三年前!”

        那便是我在原疆失踪时。

        所以后来我回来，让他搬离自己的屋子，他竟然就搬了。

        “这里离古学院比较近，我也不常在藏京，偶尔过来住一下！”

        他靠在摇椅上，看着窗外，脱了外氅，整个人懒懒的，那样子很想让人靠近，去掉我失踪、失忆的一年，其实我们已经三年没有好好的谈过话了，也许是他没有开主灯，此刻，只有玄关的光落在他身上，是我想上去抱一下那宽阔的胸膛。

        而在我差一点就抱过去的时候，他突然道：“下雪了。”

        啊，这么快，竟又冬天了吗？

        我转而走向窗台，上一次这样静静的看雪大概六七年前了，但那时就想着雪快一点停。这样想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然后感觉有人从身后抱住了我，下巴搭在肩头道：“我想你！”

        “我也是！”

        而后是漫长而炙热的亲吻，这个吻迟到了三年，那一刻全部的防线一瞬间崩溃，什么家国天下，宦海浮沉，我只想这个人带我逃离这些

        是非恩怨。

        但终于还是他先松了手，那前一秒还覆在我唇上的口，动了动道：“梁姑娘，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我也被这声“梁姑娘”唤的清醒了，退后道：

        “不必了，几步路而已，你终究不能将我送回去！”

        回不去了。

        他没说话，披上衣服开了灯。

        他没有骑车，雪停了，只是薄薄一层，落地便化了，藏京海拔高，天气多变，本地人都已习惯了这样的天气，此时已经很晚了，路上没什么人，我牵着江天晓的手，走到公寓前才放开。然后对那将要离开的人道：“江天晓，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此后，我便是梁暮阳了！”

        那人没有回答便转身走了，心想，你倒是潇洒，三年前，失踪，两年前，失忆，而今，什么都想起来了却偏偏要换个身份。

        你想是就是了？天真！

        还有，为什么姓梁？

        但他没有说，也不会问，这一次，是他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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