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失衡
人民医院。
“护士姐姐你好，请问徐之晚在哪个病房？”卢月到了住院部就到前台护士那里打听。
“来探视的吗？先来登个记，我帮你们看看在哪个病房。”小护士听到卢月喊姐姐心情非常不错，拿了个表让她们填。
“我们都要登记吗？”申素佳问了一嘴，她懒得写字。
“嗯，对，都要登记的。”护士翻着住院名单。
“好吧。”申素佳认命的答应着，从卢月手里结果表格和签字笔。
找了一会儿，护士开口道：“哦，找到了，在四楼423病房一号床，她儿子现在应该在病房里。”
护士话声刚落三个人表情各异。
“护士姐姐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423床，他儿子现在在照顾她。”
卢月和申素佳立即转过头去看裴镜周的反应，裴镜周先是一脸疑惑，陈韫文明明跟自己说他留在南市实习的，但是……裴镜周不敢再往下想，二人之间脸色逐渐黯淡下来。
卢月赶紧开口再次询问：“护士姐姐，你确定是她儿子吗，会不会弟弟什么亲戚之类的？”
“没有啊，就是儿子，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各自还挺高的，她妈妈住院以后每天白天都来陪，早上六点准时到。”
不说还好，护士这么一说裴镜周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她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乱成了一团毛线，手紧紧的攥着给徐之晚买的慰问水果。
申素佳当场忍不了了，丢下了填了一半的登记表，把那一袋子水果夺过来塞到了卢月的手里，沉声道：“小月你处理一下。”然后拉着裴镜周的手就往医院外面冲。
“我们走，什么破玩意儿，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他就是吊着你，他跟你说在南市实习，其实早就回了苏城，虽然是为了照顾他妈妈，但是连这点事情都要瞒着你，你真的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有分量吗？我早就跟你说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非不听，这下好了”
裴镜周跟着申素佳大步走出了住院部，二人在住院部楼下的的小花园停下来，没过多久卢月也跟着跑了出来，一出来就看到裴镜周坐在了小花园旁边的长椅上，申素佳站在她身边，两人都没有说话。
“怎么样了？”卢月关心的看着裴镜周。
“喏，不说话，让她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思考，正好外面的风够冷，咱陪你在这儿想明白。”
卢月喘着气，冬□□服厚，再加上她刚刚又跑了一段路，“行，水果我让护士转交了，然后我就直接出来了。”说完卢月走过去坐在了裴镜周的身边伸手拍了拍裴镜周的背。
裴镜周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语气里带了些委屈，听的人怪心疼的，“你们说他为什么要骗我说在实习啊？他妈妈生病了又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以为……我和他已经算是非常熟悉了，但是今天我好像感觉我和他距离从来都没有缩短过，我是不是太过主动了？我看到好玩的，吃到好吃的，都会第一个想到他，我跟他讲话就会觉得很开心，但是他呢？他一直以来都是被动的答应着我，回复着我，我虽然知道他没有我在意他的那样在意我，但是还是忍不住犯贱……”
裴镜周回过身抱住了卢月，靠在卢月的肩膀上幽幽的说道，眼睛里是隐约的水光。“我以为我已经能承受结果了，但是就像佳佳说的，我还是太天真了。”裴镜周望着天，努力没有让眼泪破眶而出。
申素佳也是嘴硬心软的，看到裴镜周这样子也不忍心再凶她，坐在她的另一侧安抚道，“你现在醒悟也不晚，他骗你无非就是两个原因，一就是单纯的吊着你，压根没有真的想和你的生活有所交集，所以回来苏城和妈妈生病的事情都没有告诉你，还有一种就是……哎，可能性为0，我就不说了！烦死了，总之姓陈的不是好人！你们以后不要再来往了！”申素佳恶狠狠的盯着医院住院部大门，好像这样就能把陈韫文用眼神杀死。
卢月看着申素佳凶神恶煞的摸样道：“你现在非常像嫁出去的女儿在婆家受到了欺负然后上门闹事的丈母娘。”
“说什么呢你，他也配娶我们家周周？想屁吃！”
“我想吃火锅。”
申素佳和卢月面面相觑，直到裴镜周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吃火锅。”
申素佳回道：“我以为你现在正伤心，想回家睡一觉呢，你这个吃火锅又是怎么回事，化悲愤为食欲吗？”
裴镜周从卢月的怀里抽出身来，表情委屈的道：“我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我想吃火锅。”
“好好好，都依你，今天我对你凶了，这顿饭我请客！”
“快走快走，这地方我再也不要来了。”
三个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医院，直奔中心圈的那家海底捞，一路上卢月和申素佳都知道裴镜周心里难过不好受，但是都没有戳破她，她想要演自己很高兴，那她们两个就陪她演。
出租车上，裴镜周抱着两个人的胳膊，“呜呜呜，月月佳佳你们两个对我真好。”
申素佳没来由的心疼了一下，但还是摸了摸裴镜周的头，“臭傻瓜。”
卢月贴过来，“周周你现在比我还像小娇妻。”
“我改天再做大总攻，今天休息。”
看到那三个本来要探望的女孩走了以后，护士非常奇怪的带着那一袋子水果去了423房。
打开房门看到陈韫文坐在了徐之晚的床一侧，短短的头发和简单的衬衫，病房里暖气很足，羽绒服被他脱下来放在了一边。他带着眼镜，眼镜下面是浅浅的青黑色，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睡好觉了。
“这是刚刚三个女生来探视的时候带过来的，但是不知为什么又突然走了，让我转交这个。”说完把手里的水果交给了陈韫文就转身离开。
陈韫文和徐之晚都是一头雾水，根本猜不到这三个女生的身份。
“是谁啊，阿文？”徐之晚昨天刚做完手术，现在还非常虚弱，为了儿子不担心她一直在忍着疼痛。
不知道为什么，陈韫文想到了昨天裴镜周的消息，回过神来，“妈，我出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说完，他立刻追去前台找刚刚的护士。
“是你啊，还有什么事么？”
陈韫文问道：“能麻烦你给我形容一下那三个女生的样子么？”
护士想了想，“就三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女生，有个个子特别高，就比你矮那么一点，其他两个都是大概一米七的样子，都长得挺漂亮的，也挺有礼貌。”
个子特别高跟自己差不多？他一下子又不确定了，陈韫文并没有和申素佳见过面，当然认不出。
见他还是一脸疑惑，护士只能往前台走找到登记手册给他看，“哦对了，刚刚来的女生有写探访登记，你看一下名字你认不认识？”
陈韫文一听有登记手册眼神亮了起来，接过来刚好看到最后两个名字，申素佳的电话号码写到一半突然没往下写了，但是她上面的那个名字他是熟悉的，卢月。
看到卢月之后陈韫文就已经能够确认了，刚刚护士口中说那两个一米七所有的女孩中有一个一定是裴镜周。
“谢谢。”他把登记名册还了回去，转过身，眉头紧锁，那这么说裴镜周是知道了自己其实就在苏城了，她也知道自己骗她的事情了。
他又回过头问护士，“她们为什么来了又走了？走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护士被陈韫文突然的动作吓到了，拍了拍胸口，“不知道，那个个高的女孩子突然生气了，然后就拉着一个女孩子出去了，另外一个让我送水果之后也跟着跑了出去。”
陈韫文心下已经有了数，他不好意思的朝护士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在去四楼的电梯里，他久久没有按下数字键，直到有人从外面按下了开门键他才回过神来。
“知道是谁了？”徐之晚也非常在意来的人是谁，陈韫文一回来就追问。
她现在是躺在床上，身子不好挪动，陈韫文走到床侧看着徐之晚，不想她担心所以之说了卢月的名字。
徐之晚心下了然，“是那孩子啊，怕是想买衣服但是去店里没看到我，所以找上来了。”可能是最近都太无聊了，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话题，徐之晚拉着陈韫文聊起来了，“阿文，你觉得卢月这孩子怎么样？你也该到了交女朋友的时候了，大学里就没有女生追你吗？不应该啊，你不是初高中都有人追的嘛？”
“妈，该不会是想把我和卢月凑一对吧？”
徐之晚看陈韫文抗拒的样子，赶紧道：“妈没有，妈就是觉得这孩子挺好的，万一人家常来是因为你呢，人家要是喜欢你你对人家没意思，可不要太伤人家的心了。”
陈韫文揉了揉太阳穴，他妈妈整天就操心自己的事情，“人家对我没意思，您就别多想了，我现在还不想谈朋友，先等您好了再说这些。”
徐之晚见陈韫文这阵子消瘦了不少，心疼儿子，“好，妈先把自己养好，我儿子最近都瘦了，这下巴都尖了，你爸要是知道该骂我了。”
“他骂什么，我妈养我这么辛苦，他怎么舍得骂？”
徐之晚被陈韫文逗笑了，扯痛了伤口，陈韫文紧张的不敢说话了，旁边床的老太太都在夸陈韫文孝顺，她这儿子没白养，自从徐之晚住院，白天这儿子是寸步不离就守着她妈妈，晚上就是她小姨来换班，陈韫文回家休息，第二天一早六点再来。
裴镜周吃完火锅就分别回家了，申素佳是她爸爸开车来接的，说是顺便送大家回家，但是裴镜周是骑自行车来的，大家也说不动她只能放她一个人到猫咖门口去骑自行车。
冷风像是刀锋一样刮过裴镜周的皮肤，虽然说带了厚厚的围巾和手套，但是裴镜周还是感觉道风能够钻过毛线的空隙刺伤自己，她看着四周的景色随着自己脚下才懂踏板的动作往后移动，她喜欢这种一闪而过的潇洒感觉。
自己本应该也像风一样自由自在，但是自从喜欢上陈韫文她就被困住了，她一点儿都不自由。
她把自行车靠边，然后猛地刹车转了一个方向，远处那个红十字在冬日的阳光下十分鲜艳。
和陈韫文聊了一会儿之后徐之晚在药力的作用下睡了过去，陈韫文离开了房间，在医院走廊的窗边不知道跟谁通话，“如果说陈先生你这边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回头就可以把合同签了。”
陈韫文看着窗外思考，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一辆自行车停在了住院部的楼下，然后往楼上看，陈韫文下意识的躲到了一旁的墙体后。
电话那边久久得不到回应，“陈先生？你还在吗？”
陈韫文心中升起一丝烦躁，摸了摸口袋却忘记了来医院他没带烟，“可以，我这里没什么问题，还有事情，先挂了。”
他挂断电话之后又悄悄看了看楼下，见她还没有离去，看着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紧接着陈韫文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来电人正是裴镜周。
他躲在墙后面按下了接通键，耳机里立刻传来了她那边的风声。
电话接通了，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裴镜周看着楼上的窗口，刚刚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她开口，“楼上是你吗？我看到了一个影子跟你好像。”
陈韫文慢慢的从墙体后走到窗前看着下面仰望的人，心里很不舒服，想跟她解释为什么实习的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外面风大，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裴镜周听到他这句话，低下了头看着地面，又抬脚扫了扫自己脚下的落叶，“没关系，外面风大好清醒，我就在这儿跟你说吧。”她如果上去的话，她看见他怕是又会动摇。
“嗯。”陈韫文不知不觉的抓紧了手里的手机。
“我……我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陈韫文。”风吹的裴镜周鼻子快没有知觉了，她抬头再次看向楼上的男孩子，猛吸了一口气，“我现在就觉得我们好像是个天平，我这边太沉了，你那边太轻了，我可以接受一时这样，但是如果永远是这样子呢？我以为有事情我是有资格和你一起面对的，但是我似乎太高估我自己了，你都不在乎的。”
陈韫文不讲话。
“我的意思是我想走了陈韫文，我不会再联系你了，这一次是真的真的，所以你能不能……以后别动摇我了，好吗？算是我的请求。”裴镜周说到这里已经感觉自己眼光发热了，但是她还是努力让自己笑了出来，冷风不停灌进她的身体，她微微的颤抖着。
这是裴镜周一路上想出来的最后想跟他说的话，“我想着说出来这些话，我以后就算永远和你没有关系了，没有埋怨没有不满，最多是遗憾，谁的人生是没有遗憾的呢，总有一天你或许连遗憾都不是了，你说是不是。”
两边都沉默许久，陈韫文只看见楼下的小女孩在冷风里抬头一直仰视着自己，他看不到她的眼神，但是能听到她那边呼呼的风声和女孩子的呼吸声。
他打开了窗，好像室内的空气闷到了极点。
对峙许久，陈韫文开了口，“好，早点回家，外面冷。”
裴镜周愣了一瞬，她其实还是抱了一点点点的希望陈韫文会挽留她，但是没有，她的心彻底冷了，她苦笑一声，“不要再见了陈韫文，这是最后一面了，我站在这里跟你说过再见了。”
说完裴镜周挂了电话，最后一眼没有办法看前他的表情，她决绝的转身，为了自己不再因为某个人难过，为了她本该跟风一样的生命。
陈韫文一直看着裴镜周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他站在那个地方，沉默的关上了窗。
晚上八点，陈韫文的小姨徐之好来医院换陈韫文回家休息，陈韫文回了家，上楼进门拿了烟去了天台，在家里抽烟会留下气味，徐之晚不喜欢烟味。
他家的小区离学校非常近的，在天台的这个位置能够看到高中的操场，还有教学楼，这个时间高三还没有下晚自习，亮着灯，操场上的探照灯摇摆个不停。
他细长的手指夹着烟，弹了弹烟灰，不屑的笑了笑，这些探照灯装着其实也根本抓不到早恋的情侣们。
眼前烟雾弥漫，他脑海里浮现出以前那个女孩放学偶尔遇见自己的时候，她喜欢在他身侧，中间空了能容下一个人的距离，她看上去平易近人其实却很有距离感，即使对喜欢的他也是这样。
他吐出了一口浊气，在黑夜中，他的眼睛里闪现零星的一点火光，就这么沉默的抽完了两支烟，他才回到了家里，脱下外套晾到了窗台上吹，第二天不会有烟味残留，然后他洗了个澡，把换下来的衣物都扔进了洗衣机，一切进行的井然有序。
最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拨了一通电话，“喂，是我，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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