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十二卷第三章语重心长

听正轩王武威山如此说，孤霄不明白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不由喃喃说：“能有多严重？大不了我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辕奇会掌印使最好是由在江湖上有威望的武学派名侠担任，我和炅图全部退出争夺，岂不是更省事？”

        武威山：（顿时怒不可遏）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你忘记了我们当年的计划了吗？再说，你以为这件事可以用你的性命来了结吗？

        孤霄：（不解）我把命都送出来了，还不行吗？还要怎么样？

        武威山：我得到飞鸽传书，朝中不少官员得知此事后，准备上书代君，声称江湖人派系斗争过于厉害，难以掌控，要求将辕奇会解散！

        孤霄：（怒）为什么总有这样的人？难道是安兴王组织的？

        武威山：不，安兴王的态度反而让人难以捉摸。这些官员最早是去找安兴王，希望安兴王出头代表他们上书，却被安兴王以“事情未明”为由拖延了下去。随即安兴王便请示代君，要来津海府一行。

        孤霄：（若有所思）或许安兴王是受到津海群英“六师”中“说书师”沐沽天的影响。沐沽天长期为礼部效力，深得安兴王重视，因此安兴王对江湖人的看法好像已不如过去那般刻板。

        武威山：所以，现在一方面我们要查清降龙庙血案的真相，保住你的命，继续我们的计划，否则十年之功，功亏一篑。另一方面，安兴王必来看你，你要把握机会，说服安兴王支持辕奇会。保不住津海府的辕奇会，我们的计划一样会夭折。你可以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但现在不是你死的时候，辕奇会更不能有事，一切要以大局为重！

        孤霄：（点点头）我明白了。

        武威山：方海说凶手的作案手法与你的新招式一致，看起来又是金鳞干的。

        孤霄：这点我反而怀疑，金鳞不应该会这么快模仿成功我的新招。

        武威山：（惊）你说什么？如果不是金鳞，又会是谁？

        孤霄：虽然不太可能是金鳞，但肯定是玄坤军。

        武威山：确实，无论如何想，除了玄坤军，没有谁会有这种动机。不过，紫琴告诉我，还有一点很奇怪。她根据现场痕迹，发现所有机关都是在战斗结束后才被启动，所以机关发出的箭矢、利刃，还有洒出的药粉都是落在鲜血之上。另外，炅图他们应该是仓促遇袭，现场激烈的战斗痕迹也大部分是被伪造出来的。

        孤霄：（惊愕）按照紫琴的说法，一切伪造很可能是为了掩饰这是熟人作案！也就是说，真凶是与炅图他们十分熟悉的人。所以炅图和谭链根本没有启动机关，直接把这人放入了庙中，却没想到那人出其不意发动了偷袭，伪造我的手法攻击了所有人后，又将机关全部启动，再制造出那里发生过激烈战斗的假象。

        武威山：没错，如果说到会让炅图他们放松警惕的人，应该不多。

        孤霄：（略作思忖）有没有调查过方海？他作为云德王的麾下第一高手，炅图对他肯定没有防备。而方海见识过我的“新圣摧朽”，他的武功我虽然从未见过，但知道是深不可测，或许方海可以做到这一点。

        武威山：我也想到过方海，可是根据我们的调查，方海今天基本跟自己的部下在一起，除了几次如厕，但时间十分短暂，而且在前往降龙庙之前他始终在府城内。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在这么远的距离内往返。对了，我听说炅图与谭链有个大师兄，也是津海群英中人，武功很高？

        孤霄：那是津海群英“十灵玄妙”中的“琉璃灵圣”嵩岳上人。我与这人接触过，他算是江湖商贾派中还算明事理的人，对炅图他们也有情有义。他虽然有琉璃门绝技，可以自由穿梭于不同地点，却没有杀害炅图他们的动机，也并未见过我的武功，我相信不会是他做的。反而这次事件，有可能让他重返津海府。

        武威山：那这件事就耐人寻味了，武功高强又与炅图、谭链熟悉的人，只有方海与这个嵩岳上人，如果他们两个都不是，又会是谁呢？

        孤霄：正轩王，能不能想办法保我出去，我想亲自查清这个案子。

        武威山：你就别做梦了。这件事，云德王那边盯得很紧，如果我有任何偏袒你的行为，都会有害无利。你还是暂且忍耐，六扇门中的津海群英高手，比如“断命识魂”紫琴、“寻奇评古”牛思奎，断案追凶的本领都在你之上，难道有他们查案，你还不放心吗？

        孤霄：我担心的是金鳞，紫琴与牛思奎他们恐怕不是金鳞的对手。

        武威山：你不是说不可能是金鳞下的手吗？

        孤霄：没错，我不相信他现在就能模仿我的武功，所以凶手很可能不是他。但是这个局却很像是他布下的。

        武威山：（略作思索）如果是这样，我会加派人手，减少我们查案中的损失。但是你现在已经是众矢之的，不知多少眼睛在盯着你，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真凶的！

        有了正轩王的保证，孤霄依然忧心忡忡，却又不方便说什么，只能向正轩王拱手送别。随后，刚才还能以酣睡解愁的孤霄，现在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因为他心中的疑云在不断蔓延。究竟真凶是谁？又用了什么手段既能让炅图他们毫无防备，又可以模仿孤霄的“新圣摧朽”大开杀戒？

        无论如何苦苦思索，孤霄始终找不到任何线索。当终于感到少许困意，孤霄决定先睡一觉再说时，牢门外的过道又响起了脚步声。

        当这一行人的为首者出现在牢门外，再加上狱卒的介绍，孤霄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意料之中是因为此人便是愈加老态龙钟的安兴王，意料之外的是没想到这位朝廷在职者中目前资格最老者，会来得这么早、这么快。

        安兴王挥手屏退左右，独自在牢门外与孤霄交谈，这也是他第一次与这个年轻人接触。安兴王发出一声长叹：“祝融前辈的后代为什么这样性急，你就非要杀了炅图他们吗？你就那么担心他们抢掌印使的位置吗？其实，我知道，那种惟利是图的江湖人不可信任，我们要重用的是你这样的轩辕盟的好孩子，但一切都要循序渐进，怎么可以用这种授柄于人的手段呢？”

        孤霄：（不由苦笑起来）安兴王，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尸横遍地。而且我会的武功招数很多，茅耀镖局却没有什么厉害的高手，我根本没有必要非用这新招……

        安兴王：没错，我听说过你的天威神功，确实比炅图那只会一招的假神功强得多。我心中早已有数，知道在天威神功传人身份上，你才是真的，那炅图是假的。所以，支持你成为辕奇会掌印使的决定，我早已确定，无论云德王怎么坚持，他拗不过我与正轩王，而且代君也会支持咱们自己人的。

        孤霄：多谢安兴王的高抬，实际上我不能作辕奇会掌印使。

        面对安兴王的不解神色，孤霄上前将自己威望不够、人脉关系处理不当等原因都述说一遍，并强调掌印使应该由有名望的江湖武学派名侠担任。

        安兴王：（不解）我不是听说你秉承我轩辕盟信仰的“民为重”思想，对江湖人一视同仁，从来不重视什么名侠豪侠吗？

        孤霄：当然，在我眼里，名侠豪侠也是江湖人的一种，我不会像炅图那样力主巴结名侠豪侠，却不去顾及最大多数的江湖侠士，但我也不会因此排斥名侠豪侠。另外，我始终觉得无论掌印使是谁，实际上为辕奇会奔波的也只有我，那么掌印使更多的是一种荣誉，同时也要代表辕奇会协调好各方关系。这样的荣誉当然是赋予辕奇会中影响最大、又尊重朝廷、肯与朝廷全面合作的名侠为好。而炅图根本就不具备这样的影响力，也并非江湖名侠。我的江湖知名度其实在炅图之上，但也不算太高，加上脾气过臭，实在扛不起掌印使的责任，只能踏踏实实做点实事。

        安兴王：（微微点头）不图功名，只求干事创业，不愧是我轩辕盟的弟子。说实话，我相信这次血案不是你所做，但前因后果我也了解过，是因为你与炅图之间的矛盾引发了这次事件。唉，一个小小的辕奇会惹出这么大麻烦，害得你也身陷囹圄，何苦来哉？

        孤霄：（听出弦外之音，急忙劝说）安兴王，辕奇会不能解散啊！对付玄坤军，主要是靠辕奇会，而且，而且……而且未来辕奇会一定会派上大用场。我的命可以断送，辕奇会不能啊！

        安兴王：（不满）你这个孩子，怎么如此冥顽不灵呢？就算没有了辕奇会，我向你保证，朝廷也不会拘泥于你“败军之卒”的过往，真的不管你，一定会对你有所安排的。何必非要跟那帮江湖人搅在一起？你这么喜欢武学，我认识不少名门正派的掌门，也认识不少著名镖局，离开辕奇会，其实你会有更多机会。

        孤霄：（强忍不满）安兴王，您就非要解散辕奇会吗？当年辕奇军没有得到足够支持，被玄坤军毁灭，这已经是无可挽回的悲剧。难道您要让悲剧重演吗？

        安兴王：（怒）我这正是为了避免悲剧！（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辕奇军的失败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我们想要依靠江湖人来消灭玄坤军是不可行的，过去是这样，现在依然是如此。你聚集津海群英与玄坤军斗了这么久，即便有正轩军与六扇门的相助，你们还是不能阻止玄坤军兴风作浪，反而让他们有机会祸害津海、潜入京师。既然如此，我们有什么必要再相信江湖人？孤霄，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可是你何必如此执着？那些江湖人跟咱们轩辕盟就不是一条心，标新立异、哗众取宠，偏偏无知百姓往往被他们迷惑。江湖人只是武林异类的代表，各行各业这种离经叛道之徒已经让我够头疼的了！咱们祖先留下的多少好东西现在都没人欣赏了，百姓民众往往被那些投机取巧、取悦大众的小伎俩所吸引，年轻人也不肯踏踏实实地继承祖先遗留下来的宝贵财富，而去追逐这些不知所谓的所谓新鲜事。再这么下去，祖宗留给咱们的好东西就都完了，都完了！

        说到此处，安兴王不知是否过于激动，接连咳嗽几声，又无比失落地背倚对面牢门坐下。不知为何，孤霄本来想辩驳一番，此刻却欲言又止。在孤霄眼中，这安兴王似乎并不是什么顽固透顶的保守者，只是一位面对时代变化却不知所从的可怜老人。

        安兴王神情哀伤地仰望着孤霄，轻声问：“为什么连你这样的好孩子也要迷失本心？据我所知，你也是在经世门学习正宗武功出身，何必非要去研究什么歪门邪道的天威神功？那炅图用这功夫欺骗朝廷、谋取私利，我都清楚。你又何必要步他后尘？踏踏实实用正统武功为自己谋个安生，不好吗？”

        孤霄：（缓缓蹲下，略带同情地注视着安兴王）说起来，以您的资历，是我应该敬仰的前辈，我也知道您的劝说站在您的立场，是为了我好。但是前辈，请您仔细想想，您所要维护的那些好东西，哪个不是从与过去传统的斗争中最终获得民众认可才成为经典，而真正的经典又岂是会被轻易推翻消灭的？今日之天下能变得如此丰富多彩，也是不断破陈出新、守正创新，才会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而且这些技艺，就以武功来说，过去不会一成不变，未来也不会止步不前。今日的传统，其实就是过去的创新，而今日的创新，也随时会成为过去的传统。大部分能在历史长河中立住脚的技艺，本身并无正邪之分，正邪只因使用者善恶不同。再正统的武功也会有邪恶魔头，江湖新学亦不乏正义侠士。您应该关注的是人，而非技艺本身。

        安兴王：我现在说的也是人啊！你看那些江湖人都是些什么货色，建立个阁楼就想统治江湖，与朝廷分庭抗礼；卖个大力丸，还要裹上兴阳粉，诱惑民众。他们轻则以武犯禁，重则叛国投敌。元魂武功本来正气浩然，召唤出的元魂皆出自世间万物，且以我古国生灵为主。但现在江湖人的元魂武功奇形怪状，皆是妖魔鬼怪，还有不少江湖人以西方蛮夷文化为参考，召唤见所未见、伤风败俗的魑魅魍魉作元魂。如此下去，元魂武功将正道难存，必然惑乱人心，败坏我古国优秀传统。你是祝融后人、轩辕盟的忠实弟子，不应助长这歪风邪气。

        孤霄：前辈，元魂武学本来就不该拘泥过往，否则如何推陈出新？再说了，您真以为江湖人只有一种，尽是炅图、谭链之辈吗？您太不了解江湖了。江湖人无论是阁楼经营者，还是闯荡江湖者，从阁楼江湖成立之处就分为两大派，一为主张利益为先的商贾派，一为主张武学为先的武学派。武学派中后来又分化出主张以侠义之举传播我轩辕盟主张的信仰派……

        安兴王：这个我听说过，但是当今阁楼江湖，不是商贾派在作主吗？

        孤霄：但武学派与信仰派从未缺席江湖，而且商贾派固然控制了阁楼，但他们所依赖的侠士，不少都是武学派中人。因为商贾派江湖人过于急功近利，往往成功于一时，却不能持久。商贾派的经营者为了保证长久利益，便想方设法将武学派高手控制在麾下。另外，江湖商贾派也各有不同，有的惟利是图，有的也能以大义为重，都不可一概而论。前辈，咱们轩辕盟讲求的是求真务实，江湖人究竟是无可救药，还是应该聚贤锄奸，总要认真研究才知端倪，也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昔日紫藤阁本是武学派代表，麾下侠士多为武学派中人，就因为朝廷对江湖人保持怀疑态度，在那么重要的战役中未能全力予以支持，迫使夏树荣前辈不得不寄希望于商贾派的援助。最后，我们都被商贾派耍了，陷入大漠深处，进退不得，人心因此动摇。玄坤军趁机收买叛徒，让他们在天蜃绿洲反叛。最终，您也知道了，夏树荣前辈牺牲，我孤身归来。

        安兴王：（略作沉默）……苦了你了，孩子。其实自从你们辕奇会建立之后，我又从沐沽天那里听说了你和辕奇会的不少事情，我也有过反思。当初的事情，是我……是我太固执了。没错，我分不清什么商贾派，什么武学派，我就是觉得江湖人不可信任，除了你和沐沽天这样的轩辕盟弟子，我实在难以相信江湖人。话说回来，孤霄，我听说炅图的这个案子对你很不利，既然你说你是无辜的，我相信你，但云德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不懂查案，也没有正轩王与云德王那么了解江湖人，不过我确实很想保住你这个祝融后人。你觉得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孤霄：安兴王，您有这份心，我就已经很感激了。但现在除非抓获真凶，否则难以还我清白。我很想亲自去查清真相，却又不能违法越狱，只能寄希望于六扇门。不过安兴王，如果您真的信任我，就请相信我的判断，虽然江湖上有金鳞那般古奸败类，但草莽之中确实多为忠义之士，只是过去他们被朝廷忽视得太久，现在部分人还不愿被阁楼操控，他们更需要朝廷的支持。既然您信任沐沽天，我知道沐沽天现在有个“仁霖社”的计划将对朝廷凝聚江湖人大有帮助，希望您能尽力支持仁霖社的建立，就算我被砍了头，只要这仁霖社能发挥出作用，爱国爱民的江湖侠士便一定还有机会被朝廷所凝聚。

        安兴王：（不满）孤霄，你入魔了吗？都到了你自己的生死关头，你不让我救你，反而还想着那些江湖人。难道说那些江湖人比你的命还要重要吗？

        孤霄：（微微一笑）人生不过百年，一死又有何惧？我只怕自己死得毫无价值，但是如果我的血能换来您安兴王对江湖人的重新认识，那也算值了。我自从接下辕奇会的任务，就没打算活到终老，我只希望我倒下的时候，我的头颅还能为继承我遗志者指明前进的方向。辕奇会是朝廷给我的使命，身为轩辕盟弟子，一息尚存，就绝不会放弃自己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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