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十二卷第四章据理力争
听孤霄如此说，安兴王知道孤霄心意已决，再劝也没用。他只能长叹一声，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高声招呼部下过来，扶他离去。
孤霄不由苦笑一声，金老爷与少婉都曾让孤霄“好自为之”，如今轮到了安兴王。
孤霄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刚才一番表决心之后，不知为何他倍感劳累，当然累的不是身体口舌，而是心累。表面上看，他说服了安兴王，实则安兴王只是体恤轩辕盟的晚辈，不愿再多作争执而已，固然他已经有所反思，但对江湖人的偏见，如同巨山，难以移走。
闭目养神的孤霄，渐渐迷迷糊糊地即将进入梦乡，偏偏这时候，他那敏锐的听力又感觉再度有人向牢房走来。孤霄的困劲顿时少了大半，他心知肚明，若无意外的话，应该是云德王终于来了。
与对待前面二王不同，孤霄这次根本没有起身，而是躺在床上装睡。
正如孤霄所料，来者正是云德王。但不知为何，他与正轩王、安兴王一样，都想与孤霄私聊，所以就连亲信方海都被迫退到内牢之外。云德王打量着背对牢门熟睡的孤霄，忽然冷笑一声：“怎么，你杀害炅图，现在没脸见我了吗”
被云德王用了激将法，孤霄立即“蹭”地从床上跃起，拱手相问：“云德王，难道你真相信是我杀了炅图？”
云德王：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我不信。
孤霄：请问您所谓的事实都是听谁说的？
云德王：当然是差点将你绳之以法的方海，他一直在注意你的动向，可惜即便如此，他也未能及时阻止你。你实在太狠了，几乎杀了茅耀镖局所有能打的镖师。为了一个区区掌印使的位置，至于吗？
孤霄：（斩钉截铁）云德王，掌印使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我只是想要阻遏主导权落入江湖商贾派手中。
云德王：落入他们手中又怎么样？整个江湖都在商贾派的阁楼控制下，为什么不能让他们主导辕奇会？或许他们会让辕奇会更繁荣，甚至可以让朝廷省下不少经费。
孤霄：（顿时怒不可遏）云德王，您根本不清楚江湖中事，不能因为一直与阁楼打交道，便自以为是！
云德王：（怒）你敢说我自以为是？
孤霄：难道不是吗？从您对炅图的支持来看，我就知道您对江湖事是一知半解。且不说如果让辕奇会被商贾派掌握，会因为商贾派的利益至上埋下多少隐患。就说这炅图，没错，他是商贾派，但他也不过是商贾派中并不成功的小人物，茅耀镖局本来已经濒临破产，就是因为您让他掌握了辕奇会，才得以苟延残喘。他对辕奇会没有丝毫帮助，反而是他在辕奇会的身份挽救了他的生意，他却并无什么作为。如果不是正轩王找我来具体负责辕奇会事务，辕奇会早已名存实亡。这些您都知道吗？
云德王：（冷笑）你这么污蔑炅图，又说了这么多废话，原来就是想说你这个“败军之卒”对辕奇会多么重要，正轩王找你是多么英明。你是既往自己脸上贴金，又抬着正轩王踩我，你还真是阴狠狡诈啊！
孤霄：我只是实话实说，怎么就阴狠狡诈了？您一向对炅图与谭链偏听偏信，却从未真正了解过江湖、调查过炅图，更从未真心关注过辕奇会的兴衰得失。您与正轩王到底有何矛盾，我一个小人物无权过问，也无心过问。但既然我是辕奇会策士，肩负朝廷赋予我以辕奇会凝聚江湖人的重任，就不能容忍您自以为是地将辕奇会毁掉！
云德王：（愈加恼怒）你还敢信口雌黄？我一向对辕奇会支持有加，怎么会将辕奇会毁掉？
孤霄：您支持的不是辕奇会，仅仅是炅图而已。而且我敢说，您对江湖人的蔑视，与安兴王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相信，以您多年来的阅人经验，不可能不知道炅图与谭链究竟是怎样的人，不知道对炅图不能托付大事，但您却草率地始终将他们当作江湖人的代表。我猜想，因为您从心眼里就瞧不起江湖人，觉得所有江湖人都是炅图、谭链之流，所以才会如此！您既然不敢放下架子，真心去了解江湖、了解江湖人，又何必执着于插手江湖中事？
云德王：我何时插手江湖中事了？我只是在江湖事务上，对代君、对正轩王、对安兴王姑妄言之，他们姑且听之……
孤霄：好一个“姑妄言之、姑且听之”！我早就听说这是您的口头语。如果是那些民间爱嚼舌头、妄议天下的刁徒如此说，我还能够置之不理，可您是朝廷“三王”之一的云德王啊！您的一言一行直接可以影响到我们古国朝廷的决策，又怎么可以不去脚踏实地了解真实情况，便随心所欲地姑妄言之呢？
云德王：你一个江湖人，懂什么朝廷大事？告诉你，江湖之事从来不是我决策，我只是一个建议者……
孤霄：您这种态度是最让我深恶痛绝的，身为我轩辕盟的重要人物，您必须要为自己的言行承担责任，一旦有了这种推卸责任的思想，就会信口开河、不计后果。到时候决策的虽然是代君、是正轩王，但受到您影响决策失误，最终受损失最大的是朝廷与百姓民众，而寒心的是江湖人。江湖人会认为朝廷只是对江湖敷衍了事，根本不是真心为绝大部分江湖人服务。而这时候，您又会将责任撇得干干净净，说是别人姑且听之所导致，这是一个朝廷要员应该做的事吗？
云德王：我本来就没有责任，为什么要承担责任？……行了，你别扯远了，总之炅图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过去茅耀镖局受你无能所牵连，损失惨重……
孤霄：这又是什么道理？就因为他们有损失，便是功臣。而我就是因为始终未能抓住金鳞，便被视为无能？云德王，难道您真得看不清吗？炅图他们有损失，恰恰是能力不足的表现。每次任务我都是全力以赴，与津海群英们杀得玄坤军心惊胆战，而炅图则是出力少却损失大，根本没有对玄坤军造成任何致命打击。您呢？一直在为炅图向朝廷要补偿，而我却被屡屡挑刺。长此以往，谁还愿意真心做事？只会个个想办法报损失、赚补偿款。反正多做多错、不做没事！不看实际情况如何，只是一味儿地哭穷示弱等朝廷拨款到个人腰包，这样的江湖人是朝廷需要的江湖侠士吗？
云德王：你，你休得夸大其词！难道说为朝廷效力有了损失就不该补偿吗？那样下去，谁还会为朝廷效力？
孤霄：我也不是说补偿不对，但如果只是看损失来确定功劳，岂不是能力强、贡献强而损失少的人永远得不到公平的待遇？那样下去，真正德才兼备者还会为朝廷效力吗？
云德王：哼，江湖之中哪来的德才兼备者？
孤霄：不是没有，而是您根本不屑看、不愿看，凭着一己偏见去定义江湖人，又怎么可能客观正视江湖？或许辕奇会对您来说，只不过是朝廷不得不做的一项措施，但对绝大部分江湖人来说，这可是获取朝廷认可、证明自我的机会啊！可是您推荐炅图担任聚贤使，让多少人见状止步？觉得朝廷根本对此事不认真，从而影响到朝廷在江湖、在民间的公信力，这是您愿意看到的吗？
云德王：（尴尬）你，你不要总扯这么远。再说了，你还有脸说什么绝大部分江湖人？你在这津海府成立辕奇会以来，只知道寻找津海群英，连京师的高手都没有充分挖掘，在京师找了几个也是津海群英中人，你当我不知道吗？你的心胸如此狭隘，怪不得会作出杀害茅耀镖局全体高手的恶举！
孤霄：云德王，不是我心胸狭隘，实在是人单力薄，辕奇会的经费也相形见绌，我根本无力在津海府外去寻找更多的江湖侠士加盟。鉴于客观条件，我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先聚集津海群英，来对抗玄坤军，与金鳞抗衡……
云德王：（不耐烦地挥手）够了，都是借口！你为什么不说你因为自己脾性恶劣，与各处阁楼关系紧张，所以人脉关系一塌糊涂，根本就得不到应有的支持？
孤霄：那请问云德王，在您眼中，炅图人脉关系如何？
云德王：炅图作为生意人，自然八面玲珑，比你更懂得如何接人待物。只有让他主掌辕奇会，才能取得各方支持。如果不是炅图被你杀害，辕奇会未来必然不可限量。
孤霄：那我又请问云德王，炅图在辕奇会任职以来，为什么从未得到各处阁楼的支持？在我来之前，辕奇会中的侠士为什么一直是以风影馆找来的津海群英为主？
云德王：那是因为炅图还未成为掌印使，不能充分代表辕奇会，所以才会让各方阁楼不敢充分信任。假如炅图……
孤霄：假如各处阁楼就是要等能代表辕奇会的掌印使出现，那么他们信任的就不是炅图，而只是担任掌印使的那个人。换句话说，无论谁当掌印使，阁楼如果真有心与辕奇会合作，一样会去找那个掌印使，未必一定是炅图。何况，辕奇会筹备以来，炅图固然损失不小，但您扪心自问，他为辕奇会、为凝聚江湖侠士到底都做过什么？当我会同津海群英一起抗击玄坤军的时候，他又真正出过几分力？这样的表现，别说对全江湖的侠士，就算仅仅是用来凝聚津海群英，他又能产生什么影响？他什么都证明不了，光说有了职位就可以如何如何，您便信以为真，那又何必非要将那职位给他？津海群英中影响比他大的名侠不在少数，您为什么又偏偏只看重他？您就算不喜欢被正轩王推荐的我，难道就没想过炅图真不是合适的掌印使人选吗？
听孤霄这一番话，云德王顿时沉默下来，他并非无言以对，而是忽然觉得如果不是与正轩王明争暗斗，将炅图当作夺取辕奇会控制权的棋子，自己本来就不应过分依赖炅图。是啊，他一直相信炅图是成为辕奇会掌印使的不二人选，只要谭链来说茅耀镖局为了对抗玄坤军付出多么严重的牺牲，便要为炅图寻求个公道。可是细细想来，从目前了解到的情况，到底炅图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如他所说，只有担任了掌印使才能发挥作用，这个掌印使又何必非要让炅图来当？
一时间，云德王思绪紊乱，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或者是被谁误导了。然而，当他的目光重新移到孤霄面庞上，却又立即想到，也许正是这狡猾的孤霄在误导自己。
云德王立刻重新满面威严，怒喝对方：“你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炅图到底如何并不是关键，关键是你确实为杀人凶手！你为了一己之私、为了争权夺利，不惜向与你共事这么久的炅图下手，还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镖师，你真是罪大恶极！你一定会受到国法制裁，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话音未落，云德王根本就不等孤霄回话，转身便走。他心中此刻也忐忑不安，对炅图的信任已经产生了动摇，但是他绝不能在正轩王的手下面前认错！
孤霄对云德王的态度似乎早有预料，也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又回到自己的床上开始闭目养神。实际上，他本来就没打算说服云德王，只是宣泄心中不满而已。
从孤霄入狱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他已经见到了可以左右古国政局的“三王”，对于一个在基层组织摸爬滚打的小策士来说，也算知足了。至于衙门下一步的审讯会如何，已经不是孤霄可以左右，毕竟追查真凶的主动权在六扇门那里，孤霄根本无法参与。现在三王都已见过面，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人来打扰，孤霄现在只打算好好睡一觉，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抱着这种想法，孤霄顿时释然于怀，渐渐进入梦乡。可是，不知熟睡多久，连刚才放饭都未搭理的孤霄猛然惊醒，因为他察觉到在黑夜再度降临后，有强烈的元魂能量在迅速逼近。身为元魂高手的孤霄立即翻身坐起，认真寻找着能量来源。他暗暗凝聚功力，准备与来者一战，敢侵入六扇门重牢，十有八九就是金鳞。
孤霄很快锁定了能量即将出现之处，让他诧异的是那并非入口处至此的通道，而是一堵墙壁。就在孤霄质疑自己感应有误时，只见一道白光闪出，并迅速扩展为门状，孤霄立时解除了警戒状态，因为他此刻明白了来者是谁。
最终形成的晶莹透彻小门中猛然伸出一只手，抓住孤霄衣领便直接拽入门中。此时，重牢狱卒中的高手也感应到异变，匆匆赶来查看，然而当他们来到这间牢房时，别说那小门，就连残留白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唯一确认的事实就是：孤霄越狱了。
此刻，被迫越狱的孤霄清醒过来，他已经身处六扇门之外，站在面前的正如他所料，是津海群英“十灵玄妙”中的“琉璃灵圣”嵩岳上人，也就是炅图与谭链的大师兄、百戏派掌门。
面对怒目以视的嵩岳，孤霄不由有点心虚，结结巴巴地打起了招呼：“嵩岳兄，那个，那个，好久不见。我，我还要去坐牢，咱们回头再聊。”
说着，孤霄就打算拔腿溜走，却被嵩岳喝止：“站住，我有话问你，你这个牢今天坐不成了。而且你现在一定被认定是越狱，回去也是凶多吉少，还是跟我走吧！”
孤霄：（当即抗议）嵩岳兄，咱们这么久没见，你不能一见面就这样坑我啊！你跟我过去跟监狱那边说清楚，要不然你就把我害惨了！
嵩岳：哼，害惨你？你杀了我两个师弟，我正要跟你算账呐！就算真的害惨你又怎么样？
孤霄：是不是我害了炅图他们，我相信衙门自有公论，你这私自从监狱里把我拽出来算怎么回事？你要相信衙门、相信国法啊！
嵩岳：朝廷要怎么处置你，我管不着。江湖事江湖了，你要给我一个交待，不然我跟你没完，跟辕奇会没完！
孤霄还要解释，忽然听到高墙内传出了急促锣声，这无疑意味六扇门即将对“越狱犯”进行全面追捕。孤霄虽然现在很想回到牢房中重续美梦，可是他知道就算现在回去自首，也很难解释清楚。再说，他现在已经背上了杀害炅图师兄弟的嫌疑，如果再出卖嵩岳，就等于彻底得罪了江湖同道，他可以与众阁楼不和，却不愿与一个津海群英成员翻脸。
就在此时，孤霄突然发现琉璃门再现，而嵩岳已经钻入门中并出声警告：“你现在不进来，就要被他们当作越狱犯抓回去了，而且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何去何从，你要立刻决定。”
孤霄不由苦笑一声，这还有的可选吗？听到已经有不少捕快向这里奔来，想必是有高手注意到形成琉璃门的能量，孤霄只能一头钻入门中，而琉璃门又自行消失，让赶到的捕快们再度扑空。
跟着嵩岳又经过几次穿门瞬移，孤霄最后发现他们已经离开津海府城，来到了降龙庙前。孤霄不由暗暗庆幸，这嵩岳没有被玄坤军收买，否则金鳞等人进出各地必然如入无人之境，实在令人防不胜防。另外，孤霄也注意到嵩岳的喘息，说明每开启一次通往远处的琉璃门，都会损耗嵩岳不少气力，这还未出津海地域，他就已经气喘吁吁，这功夫看来实在不适合远行。
嵩岳稍稍恢复气息，便带孤霄进入降龙庙内，他们依稀还能嗅到残留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嵩岳不由黯然神伤，他们百戏派到了这一代只剩下他与炅图、谭链，三人至今谁也没顾上收徒传艺，没想到如今就只剩嵩岳孤独一枝，让嵩岳忍不住悲从心来。
孤霄见状，本欲出言安慰，但想到自己现在还是杀人嫌犯，又有什么资格宽慰遗属？便欲言又止。
嵩岳拭去眼角泪水，盯着孤霄问了一句：“我那两个师弟，真的想要杀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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