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从家去学校的距离不算近，叶可姝在路上换胎加堵车耽误了整整小半天，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到学校时已临近中午，她撂下车直接去了食堂。
她是第一个到的，菜也是最新鲜的，打菜的是个干兼职的年轻小伙子，他隔着玻璃瞧见学校最漂亮的女老师，眼前一亮，手里的大勺子握地稳稳的，不止给足了红烧肉的分量，还十分贴心地浇了一勺汤汁淋在米饭上面。
叶可姝端着盘子闻了闻香气扑鼻的饭菜，礼貌道谢。
女人笑起来明媚靓丽，令人陶醉其中。小伙看晃了神，后知后觉地挠挠后脑说不客气，仰慕的目光紧随其后，等叶可姝到座位上开始吃饭才肯收回去。
几分钟后，下课铃声打响，浩浩荡荡的学生队伍一窝蜂的涌进来，孩子们看见叶可姝都会热情地打招呼。
她吃的正香，来了位女老师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瞅了眼她盘里的红烧肉和鸡块，说：“哎？你不是不爱吃这些油腻荤腥的吗，今天怎么了，失恋了暴饮暴食啊。”
同事打趣完埋头吃饭，并未注意到叶可姝停顿的筷子和脸上不太自然的神色。她吐出嘴里的骨头，用纸巾擦擦嘴，说：“我也吃的，只是吃得很少，今天在高速路上爆胎了，给我饿的满脑子都是肉。”
“是吗？”同事咬着鸡翅抽空看她一眼：“那你减肥的时候是怎么忍下来的，以前我可很少见过你吃饭的时间正常吃饭啊，老吃什么代餐食品，我都担心你饿出毛病来，不过说实话你身材是真好，该瘦的瘦，该有肉的有肉，就是今年总感觉你好像矮了点。”
“没有吧，可能我以前老穿高跟鞋，现在喜欢穿平底鞋，你没看习惯而已。”
叶可姝划拉着米饭，突然没了胃口，刚想起身，同事却凑了过来：“你把你那个卖代餐的代购推给我呗。”
“啊？”叶可姝愣住，眨了眨眼，随后去翻手机：“你等等，我现在找。”
手指快速划动着屏幕，指尖最后停留在名为x国代购的微信好友上。叶可姝打开对话框随意发了个表情，对方回复的却是红色感叹号。
叶可姝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这人怎么把我拉黑了。”
同事也跟着惊讶：“你之前不会被骗了吧，我估计那东西根本没用，我看这人把钱骗到手就跑了。”
叶可姝沮丧地点头：“唉，那东西还真没什么用，吃了还是很饿，都是靠我的自制力撑下来的，当我交智商税了吧。”
同事啧了几声，说：“那你对自己也真够狠的。”
“你要真想减肥，我可以陪你一起。”
有人监督，减肥大业不说事倍功半吧，起码有点成效，同事求之不得，满口答应：“好啊好啊。”
“你吃完这顿就开始控制饮食吧，我先走咯。”
叶可姝站起身，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之后身子一怔，视线紧紧锁住正前方。
她们四目相对，眸子里各自暗流涌动，叶可姝目光锐利如刃，好似能将空气撕开一条裂缝。却转瞬即逝消散的极快，平直的嘴角转而换上平日里如沐春风的长者微笑。
“叶老师在对我笑哎。”张涵的手抓着何奈一的胳膊，脸上花痴不断，激动地就差原地起飞了。
“她明明是在对你身后的男同学笑。”
张涵打了下她的胳膊：“哪有，她就是在对我笑。”
何奈一懒得理她，走向食堂窗口。
张涵兴奋地和叶可姝挥了挥手，然后跟了上去，搭着何奈一的肩膀，指着里面的菜对她说：“你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何奈一今天心情不错，说话的时候尾音都是上扬的：“我不挑。”
说完，她先找好位置等张涵了。
食堂的饭菜尚可，味道跟家里的刘姨当然没法比，将就也能接受，何奈一看着色泽一般的菜品胃口大开。
主要还是因为早上那起恶作剧，虽然幼稚了点，但心里就是无比痛快，尤其在看见叶可姝眼底的愤怒逐渐削薄，最终归于平静，只能假模假式的做出一张笑脸，狂风暴雨只是维持了一瞬，这个短暂的过程使何奈一从中尝到了胜利的喜悦。
别小看这种无聊的恶作剧，越是使用幼稚的小手段整蛊叶可姝，她越是毫无办法。她不敢到何其星面前去告状，无论她后面要使什么样的手段，唯一的前提就是必须保证自己和何其星和谐的夫妻关系，还有贤妻良母的形象。
血缘关系摆在那里，是不可撼动的事实，女人可以换，骨血不能丢。这是何奈一最强有力的筹码，任她叶可就算姝翻天，也无法改变她只是个外姓人。
她不过是靠着那张狐媚脸来迷惑何其星罢了，她的目的无非是贪图他的钱财，何其星能有今天的发展离不开母亲和外公的帮助，她算什么竟妄想坐享其成。
从前年纪小，何奈一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好妈妈，现如今这人堂而皇之地踏进了家里，她有的是想法和路子跟她斗下去。
她势必与叶可姝抗争到底，后来居上是吗？那就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仇恨的种子在心中生出了盘根错节的树根，延伸至五脏六腑，深深埋入了血肉里。何奈一暗暗用力，仿佛手里的不是筷子，而是一把匕首，戳进肥美的红烧肉，扎出了一个洞。
远处走来三个男生，几人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人，最后视线停留在张涵身上。
他们一屁股坐在何奈一对面，正中间的是个长得还不错的男生，他弯起手指敲敲桌子，看着张涵说：“你跟林丽什么关系”
张涵抬起头，那表情显然是认得他。可她选择无视，收拾盘子对何奈一说：“我们走吧。”
“妈的，林丽是老子女朋友！”
男生嗓门很大，声音浑厚，冷不丁地一声吼在偌大的食堂里格外清晰响亮，反正何奈一周围几桌吃饭的学生是听的一清二楚，众人闻到了八卦的味道，伸长脖子朝这边观望。
“死同性恋敢勾引我女朋友!”
张涵置之不理，目不斜视往门口走。
那几个男生跟过来挡住她的去路，抬手就把张涵推倒在地，满嘴污言秽语：“你恶不恶心，搞老子女人，你有那玩意吗？！你这种变态就应该被开除!”
食堂里有几名中性打扮的女生涨红了脸，默默在桌底捏紧了拳头。
男生骂得不过瘾，抬腿要踹她，何奈一及时从侧面使劲推开了他，然后扶起张涵：“嘴巴放干净点，一个男人殴打女生算什么本事？”
“女生？”他指着揉着手肘的张涵，转向何奈一，故意做出不可思议的夸张表情：“同学，你告诉我她哪点像个女生了？胸比男人还平，她还插足别人的感情，你告诉我她是女人？你眼睛瞎了吧!”
“我没有！”
相比于这个年龄段的其它女孩，张涵的声音略显磁性，她奋力嘶吼出声，像是拼尽了所有力气，全身都在颤抖。她眼眶发红。上前一步，昂首对高大的男生沙哑着嗓子喊道：“是她天天给我写情书，堵在楼梯口不让我走，是她向我表白，我统统都拒绝了！我对她压根没兴趣！”
“老子不信！”
男生揪住张涵的衣领，瞪着她：“是你勾引她的！大家都知道！”
“老师来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周围同学让开一条道，有个男老师朝这儿来了：“干嘛呢，不准打架！”
男生不得不松开，见他冲张涵扬了扬拳头，恶声恶气地说：“给老子等着。”
热闹看完，众人慢慢散去，何奈一一路扶着张涵的胳膊往教学楼走：“去告诉你们班主任，不能任这种人欺负。”
“我说过的，可是老师都觉得我有问题。”
何奈一停下，怒从心头起，压着脾气问：“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你的外表？”
张涵沉默了，低头看自己廉价的帆布鞋。
“林丽男朋友不止一次来找过我麻烦，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我们三个人闹到了班主任面前，林丽反咬我一口，把她对我所做的事全赖到了我身上，当时办公室里的老师的眼神几乎都在肆无忌惮的打量我，特别是有几位年纪大点的老师，眼里的那种厌恶都快溢出来了，我就像一个动物一样被她们围观，窃窃私语地讨论”
“那种感觉就像无数根针扎在我身上，密密麻麻的疼，疼的我喘不过气来。”
“我努力学习，成绩在班里排前三，班主任非常喜欢我，可你知道吗，就在那一刻我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失望，还有嫌弃。”
张涵的脑袋越来越低，垂在校裤的手指微微蜷缩着。如果没记错的话，从相识到现在，何奈一是头一回听到她的声音几近柔弱，才像个普通女生的声线。“所以我男人一样活着我就是个男人了吗？那些错就该我承担吗？”
何奈一不擅长安慰人，如鲠在喉，只能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同时也在心寒，这么多教育工作者没有一个站出来理性分析替她说话，居然单靠外表去评论一个人的对错。
这时，张涵突然抬头，轻轻开口：“我以为我快被她们的目光杀死时，我看到叶老师站出来了，她把我挡在身后，替我说话。她说，事情还没仔细调查清楚之前，不能偏向任何一方，我们当老师的怎么可以凭一个孩子的穿衣打扮就对这件事妄下结论。”
何奈一发现她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看，便好奇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原来是叶可姝的身影，她站在走廊上，翻着书，身边陆续有学生走进教室，应该是在等上课。
“后来呢？”
“后来不了了之了。”张涵眼中带泪，对着那个方向弯起唇：“但我不在乎了，一句温暖的话就足够了，除了我奶奶，叶老师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
何奈一也仰着头，勾起眉梢唇角，只是她的笑容与张涵不同，写满了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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