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诉往

言茗缓缓地抬头看向了她的父亲。

        积蓄于眼眶中的泪水在回想起幼年时被人肆意嘲笑的瞬间，猛地决堤。

        一抹淡似无的苦笑在言茗的唇边漾开。

        这实在算不得是什么“美好的童年记忆”。

        那些稚嫩童音发出的刺耳嘲笑和不该由天真浪漫的孩童说出的恶言恶语。

        像一把把无形的利刃，一刀又一刀地割碎了曾经天真懵懂的小言茗。

        从言茗明白了人情世故开始，那些不堪的碎片就被她压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她有多久没有再回忆起这些事情了？

        言茗眨了眨眼睛，一颗接一颗的泪珠滚落到了言无桓的手背上。

        那些在他手背上聚散的眼泪，仿佛带着言茗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委屈一般，生生地刺痛着言无桓的双目。

        言无桓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紧握一般胀疼。

        言茗握住了言无桓的手，抽噎道：“我从来没有怪过爹爹和母亲，我只是想知道生我养我的人是谁？为什么连母亲的墓碑上都只刻了言姓？”

        “茗儿……”

        言无桓转过身，整个人倚在了水心亭的围栏上。

        他仰起头，神情倦怠。

        刺目的晨光晃了言无桓的眼。

        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双颊，泪水顺着他的指缝流出。

        这是他这么十二年以来，第一次在自己的女儿面前落下眼泪。

        “茗儿，不是爹不愿意告诉你，更多与你母亲有关的事情，只是连我，也对她知之甚少……”

        “那您总该知道她的姓氏…”

        言无桓艰难地开了口，“你母亲说她叫唐婼觅。”

        言茗抿住了嘴唇，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那个名字。

        她有点想不通，为什么母亲连自己的姓名都没有告诉父亲……

        言无桓不知道言茗内心的想法。

        回忆起自己逝去的爱人，他控制不住地在自己女儿面前，诉说着对爱妻的感情。

        “你母亲是我此生唯一心动的女子，我相信我与你母亲生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所以我不顾家族的反对执意娶她入严加。”

        言茗看着神色凄痛的言无桓，默默地接了话。

        “反对？难道是因为我母亲出生低微吗？”

        言无桓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

        “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子不可能精通琴棋书画与骑射歌舞。但是你母亲却坚持说自己只是大杨边境的猎户出身…”

        言茗的瞳孔微微一睁，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言无桓神情痛苦。

        他弯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喃喃道：“我知道她骗了我，她对我说过的谎言可能不止这一个。但是没有关系，我能感受到婼觅爱我，我也爱她，这就够了。”

        言无桓侧过脸看着言茗，涩然道：“我曾一度坚信，只要我足够对她好。总有一天，你母亲会对我敞开心扉，会告诉我有关她的事情…”

        “可是我没有等到那天，我没能护住你的母亲…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日渐消瘦，最后枯萎，我什么都做不了…”

        一字一句地将封存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和心事和盘托出之后，言丞相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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