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寒意料峭的第十天
沈拓没有想到盛千雪会是如此地认真，他已经被盛千雪第五次提醒了。
笔尖划过纸张，没什么声响。
“啧，错了。”盛千雪毫不留情，伸出一根手指头，在沈拓刚刚写过的空白处点了点，她蹙着眉，“我刚刚不是告诉过你答题技巧了？”
沈拓手中的笔转了几下，他侧眸，“哦，忘了。”
听听，听听，多么令人讨厌的回答。
盛千雪在心中默念了三遍“我的零花钱不能就这么丢了”，然后才第六次开口，“语言要凝练简洁，同时不失生动形象。这问题问的是这首诗营造了一种怎么样的意境，那么它的变体不就是问诗中描绘了一副怎样的画面、表达了诗人什么样的思想情感吗？你就像写故事一样联系注释，从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起因经过结果去看啊。先回答描述了什么画面，再回答思想情感。分条逐步去回答。”
沈拓最厌烦这些条条框框，他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听到了吗？”盛千雪见他不说话，又问道。
沈拓沉了一口气:“嗯。”
接着，盛千雪就看到这位少爷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在试卷上写上一句话:白天赶路没睡好，心烦气躁。
盛千雪:excuseme？这是在和她开玩笑呢？感情刚才说的一大堆都变成了废话。
“你不能扩写一下？这是一道六分的简答题。”盛千雪无奈了。
沈拓大言不惭，指着自己写的答案，“画面、情感都有了。”
盛千雪怀疑试卷上他写的“心烦气躁”四个字就是在暗戳戳地表达他的不满。这哪是诗人的心情，明明是沈拓心情真实的写照吧！
越想越气，盛千雪索性也不提醒他了，“随便你。”
反正一会儿批改的时候，分数会教他做人。
“铛铛铛——”何添誉随着兴奋的声音一齐出现在门口。
盛千雪和沈拓一同回头，沈拓松了口气，问道，“你怎么来了？”
何添誉走进来:“我这不是突然发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是人生真谛嘛。所以，来和你们一起学习。”
他还真是有备而来，崭新的寒假作业铺在桌子上，文具盒也是崭新的，一看就是刚买不久。
“女神介意吗？”何添誉笑嘻嘻地问道。
盛千雪摇头，“不介意。”
她反正现在不想和沈拓两个人呆在房间里了，她害怕自己忍不住动手打人。
“欸，这好像是我家吧？”沈拓踢了踢何添誉的板凳腿，意思很明显，你不问我问她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沈哥你不会那么小气的。”何添誉将寒假作业铺开，坐在沈拓左边，这个角度刚好和盛千雪面对面，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女神会帮我的吧？”
“当然。”盛千雪欣然答应，要不然只辅导沈拓，她真的会被气死。
“行。”沈拓看着两人一唱一和，也没有什么意见。
半个小时后。
何添誉抓耳挠腮，左顾右盼，还是解不出答案。何止是解不出，他其实连题目都没有看懂。眼神往沈拓那边看，这少爷竟然下笔如有神助，都不带思考的。
“沈哥，你……”何添誉震惊了，沈拓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他竖着大拇指，“厉害。”
“用你说？”沈拓嗤笑一声，继续写。
“不是吧？女神都离开了，你干嘛还这么用功？你真的准备逆袭了？”盛千雪去了洗手间，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沈拓没说话，淡淡瞥了何添誉一眼。
何添誉抓抓头发，解释道:“我以为你就是说说而已啊。谁知道你这么用功，两年半了都没有见你这么认真学习过。这几天写得字都比你两年半以来加起来的字都多吧？”
“错了。”沈拓终于把最后一道题写完，舒了口气，伸伸懒腰。
“什么错了？我就说嘛，你怎么突然——”
“我是说，我不是准备逆袭，我时刻都能逆袭。”这人瞳孔漆黑明亮，眼里尽是张狂放肆。
何添誉:“……咱能别说大话吗？”
他就没见沈拓课堂上认真听完一整节课过，逆袭有那么容易吗？他们班卧虎藏龙，年级前十的位置就占了二分之一。沈拓的年级排名哪次不是吊车尾？但看着沈拓这自信张扬狂放不羁的样子，好像以一己之力拉垮班级总排名的人仿佛不是他。
“你不信？”沈拓不羁的眼神敛了几分，多了些散漫，“拭目以待吧。”
“行。”何添誉总不能打击他的信心，脸上多了点讨好，“沈哥，那个，答案让我借鉴借鉴？”
盛千雪回来的时候，何添誉刚刚抄完两道题，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他突然觉得沈拓也许真的没在说谎。
“女神，这道题你能不能帮我看看？”问问不就知道了？
“好啊。”盛千雪拿过来，看了两眼，“这答案是对的。”
“啊？”何添誉下意识瞥向沈拓，那人似笑非笑看着他。
何添誉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就是……这一步我不太懂哎。”
盛千雪凑近一些，点了点:“这里吗？”
“对。”
“是这样。你先假设直线bc的斜率不存在，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设bc为x=x0。然后……”盛千雪滔滔不绝，给何添誉讲起来。
日光逐渐削薄，缓缓向西移动，柔和的光亮直直照射在盛千雪白皙透亮的脸上，白的晃眼。为了讲题方便，她散落在脸颊边的发丝被掖到耳后，小巧玲珑的耳垂粉粉嫩嫩。沈拓只看了一眼，就移开。
“听明白了吗？”盛千雪讲完，看向何添誉。
何添誉机械地点点头，不敢直视盛千雪的眼睛，“听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盛千雪目光如炬。
何添誉不想在女神面前丢面子，硬着头皮应:“明白了。”
盛千雪点头:“好吧。”只见她从包包里拿出一套新的试题，翻开，“这道题和我刚才给你讲过的那道题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何同学，做做看喽。”
何添誉:“啊？！现在吗？”
盛千雪眨眨眼，笑得纯良友善:“对呀。趁热打铁嘛。”
何添誉耷拉着脑袋:“哦。”
沈拓看着两人的互动，压了压扬起的嘴角。
何添誉注意到他的动作，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叹了口气，接受现实，“沈哥，原来你真是深藏不露啊。”
终究还是自己扛下了所有。
盛千雪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只是微微挑眉，把沈拓放在一边的语文试卷拿过来，“你们先做其他作业。我看看沈同学这套试题做的怎么样。”
沈拓揉揉眉心，“啧。”
一套试卷看完，盛千雪一双细眉越来越皱，嫌弃的神情毫不掩饰。
“这么简单的古诗词默写也做错？”盛千雪服了，看着卷子上五道题默写错了四道的红色打叉叹气。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背过？”盛千雪看着沈拓问。
沈拓不喜欢这门学科的原因之一就是要背诵，要默写，很烦。
“嗯。”他回答得坦荡自然，盛千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天开始，一天一首古诗词。”盛千雪列出经常考得几篇，“先从这几首开始。”
何添誉从题海里抬头，瞥了一眼，“啊？这不是最难背的吗？”
《琵琶行》、《赤壁赋》、《蜀道难》、《逍遥游》还有《阿房宫赋》哪一首都不简单。他还记得当时因为背不下来被老李骂过很多遍。
“沈哥，这……”何添誉觉得这是在为难沈拓。
沈拓到没有什么表情，但全身上下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侧着头和盛千雪讲条件，“那如果我背下来，学姐没有什么奖励吗？”
盛千雪警惕地盯着他:“你想要什么奖励？”
沈拓看着她谨慎的目光不由得发笑:“暂时没想到，可以先欠着。”
盛千雪想了想，答应:“好啊。”
话音刚落，小女孩儿清脆的嬉闹声由远及近传来，是沈轻絮。
照顾她的阿姨看着小书房里的三个人，不好意思地解释:“她跑的太快，一不留神没有看住。不好意思，我们这就离开。”
沈轻絮一下子躲开阿姨要牵她的手，往房间里走:“不要！不要！我想和哥哥姐姐一起玩。”
盛千雪看了沈拓一眼，那人靠着椅背，老神在在的样子，没有说话。
阿姨作势要把沈妍带走，小女孩儿眼角瞬间染上一抹湿润，她皱着眉，噘着嘴，“不要！我想和哥哥一起玩儿！哥哥——”
“把她放下吧。”沈拓对阿姨说。
阿姨只好松了手，给小姑娘擦干眼泪，说道:“絮絮和哥哥姐姐们玩，阿姨去帮你做辅食。你要乖乖的哦。”
沈轻絮破涕为笑，软声答应道:“好。”
阿姨下楼，沈轻絮小跑着走进来，往盛千雪身边凑:“哥哥姐姐在干嘛呀？”
盛千雪摸摸她的小脸:“哥哥姐姐在学习呀。”
“学习？”对于两岁多一点的小姑娘来说，这个词还有些陌生，她转转大眼睛，“和妍妍去星星班一样对不对？”
“对呀。”盛千雪大概知道她说的“星星班”是什么意思。
“那哥哥要认真一点哦。老师说认真的小朋友最棒了。”沈轻絮扭头，肉乎乎的小手放在沈拓大腿旁，扒拉着凳子边。
“这小家伙挺可爱啊。”何添誉没忍住，笑起来，他垂眸看着沈妍，指指自己的脸，“你还记得我吗？”
沈轻絮点点头:“没有我哥哥长得好看。”
何添誉:“……”
沈拓微微挑眉，垂眸问她:“真这么觉得？”
“哥哥就是好看！姐姐也漂亮！”沈轻絮小嘴吃了蜜一样甜。
何添誉看着他们三人，小声嘀咕:“是是是，你们像极了一家人。”
给小姑娘整理辫子的盛千雪顿了顿，这话她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你嫉妒？”沈拓淡声回怼。
何添誉:“……”
阿姨把辅食做好端上来，沈轻絮又要沈拓喂。
阿姨犯了难，“这……”
或许是沈轻絮的夸赞取悦到沈拓，他接过来:“我来吧，你去忙。”
阿姨不太放心叮嘱:“这是调理她的脾胃的，最少也要吃一半。”
“嗯。”
小姑娘被放在凳子上，沈拓挖了一勺递到她嘴边，“张嘴。”
沈轻絮吃了一口，皱眉想吐，“不好吃。”
“咽下去。”沈拓制止她，“不好好吃饭就得把这些都吃了。”
沈妍瘪嘴:“我有好好吃饭。”
“哦？昨天上午闹着不吃鸡蛋的不是你？”沈拓毫不留情戳破她的话。
小姑娘脸皮薄，被三个大人围绕着，不好意思了，她一急眼泪珠子就掉下来，声音哽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哥……哥哥坏。”
“怎么哭了？”何添誉不明白沈拓是怎么用两句话把人怼哭的。
“欸——”盛千雪最先反应过来，拿着纸巾给沈妍擦脸，“你别哭啊。”
沈拓也不知道沈轻絮反应会这么大，他将辅食放在一边，不甚熟练地给沈轻絮擦眼泪，“别哭。”
小姑娘觉得自己丢人极了，呜呜咽咽的哭声变大，“哇——”鼻涕泡都出来了。
“啧。”沈拓将她鼻涕擦掉，解释，“哥哥没有骂你的意思。”
“你们在干什么？”是柳穗穗，一脸惊慌地看着沈拓。
沈拓将纸巾投进垃圾桶，表情很淡，“把你女儿带走。”
柳穗穗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走进来抱起沈轻絮，“絮絮不哭，妈妈在，妈妈在。”
房间门被关上，哭声也被隔绝。
柳穗穗的态度过于激动，等她离开，盛千雪下意识看向沈拓，只见那人低头看着手机，“六点半了，今天补习结束了。”
盛千雪愣了一下，收回思绪，“啊？”
沈拓笑了:“怎么？舍不得走啊？”
盛千雪恼羞成怒:“谁舍不得走啊？”
她把书包收拾好，手机有消息进来，她随意看了一眼，不忘给沈拓布置任务，“《琵琶行》全文背诵，明天下午我检查你的背诵情况！”
楼下，柳穗穗抱着哭泣的沈轻絮，语调轻柔，哄着:“絮絮宝贝乖，不哭啦，不哭啦，好不好？”
沈轻絮趴在柳穗穗肩膀上，抽抽噎噎没说话。
盛千雪路过，看到这一幕，又想起刚才她质问沈拓的神情，心里俶尔有些泛酸，她迈着脚步打算离开。
还是柳穗穗先一步发现，“千雪要走了？”
“阿姨再见。”盛千雪飞速打了个招呼，维持基本礼貌。
“路上小心。”柳穗穗温柔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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