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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no.4


苏矜允没能如愿睡到海枯石烂。

        一方面是梦里那些封尘已久的往事,那些忘了多久没有想起,又或者是从来都没有忘记的往事都随着江漱野的出现犹如放映幻灯片一般,一点一点地浮现了出来,扰得苏矜允没了睡下去的欲望。

        苏矜允望着天花板,只觉得头在隐隐作痛。

        房间是压抑的黑,苏矜允睡觉的时候却分外眷恋这份昏暗,即便没有开灯,她的目光也能清晰地锁定住昨晚那一箱子被她随手丢在房间里的书。

        就这么静默着,存在感却格外强。

        那条围巾和红绳不由自主地闪过她的脑海。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除了骨感分明到有些硌人的骨头,空空如也。

        差点忘了,早就已经被她丢掉了。

        另一方面是——

        苏矜允顶着起床气,努力克制着想来一通纯正国骂的心情,拒绝了第n个一早便打电话给她请她国庆假期补课的家长以及第不知道多少个家长坚持不懈发来的加好友请求。

        苏矜允不喜欢把工作掺和到私人生活里来。工作和生活她一向分得很清。

        苏矜允想起方言秋在知道她成了老师那一刻吐槽她的话。

        方言秋的原话是这样的“你这又野、又浪、又没心没肺的性子和人民教师这操心的职业八竿子也打不着啊,虽然你上起课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但友情建议你可别去霍霍祖国未来的花朵,先不说你能不能耐着性子和一些奇葩家长同事周旋,我怕你哪天不爽了就把人抓起来一顿暴揍,到时候学校开除你就算了,我还得去警局捞你,多丢人啊。你还是适合当舞池里最狂野的妖艳贱货。”

        “小方果然有先见之明啊。”苏矜允吐出一口气,没忍住笑了声。

        方言秋那话自然是玩笑话,不过从某些方面来说,把苏矜允和老师放在一起确实产生了与众不同的化学反应。

        不落俗套。

        还有一次,方言秋心血来潮问苏矜允怎么跑去当了老师,苏矜允那时候没确切地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随心随遇惯了,下意识这么规划,于是就这么做了。

        直到昨晚再次遇到江漱野,苏矜允忽然明白了,其实所谓下意识是因参杂了那些关于年少时期未曾挑明也不曾挽留的遗憾而作出的最真实的反应。

        这遗憾在无人问津的墙隅萌蘖,藏匿着遗憾的回忆更是枝丫疯长,以至于后来的阳光再也无法真正照进十几岁的苏矜允的心里,直至二十三岁。

        苏矜允没来由地又想起了那个梦。

        一想到那个梦,苏矜允就觉得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摸黑从衣柜里随手扯出一件灰色卫衣开衫套上,拉开习惯性在睡前拉得密不透风的窗帘,又顺手打开了窗户。

        光猝然钻进来的一瞬,苏矜允下意识地闭眼偏了偏头。

        小区里的生活气息很浓,苏矜允俯视着早起晨练的大爷大妈以及街边冒着腾腾热气的早餐铺子,终于清醒了一些。

        这房子是她上大学前苏常园给她买的毕业礼物,不大不小,装修好后便一直空着了。苏矜允毕业回到义市后便搬了过来,至于为什么搬出来——

        她最开始回来那几天,范荷漪同志是满心欢喜,喜笑颜开,眉头一蹙,一句慈爱的“怎么瘦了这么多”便每天大鱼大肉,变着花样的给她做吃的,恨不能把苏矜允养的白白胖胖的。但时间一久,范荷漪看苏矜允是看哪儿哪儿碍眼。

        范荷漪的原话是这样的“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还得供着你这尊大佛,我说你年龄在长,这生活自理能力怎么不跟着长呢?你看看你,碗不会洗,地也不会拖,天天在家里早上起不来,晚上不用睡,你和我养的那盆绿植有什么区别?至少那玩意儿还净化空气,赏心悦目的,你一天天的净给我添堵,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会懒得这么没眼看?要不要下次我直接帮你把饭嚼好了再喂你嘴里?我就不明白了,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我看以后哪个倒霉孩子会要你。你爸给你买的那小公寓不是一直空着吗,赶紧的,给我搬出去自生自灭吧啊。”

        对于范母对她的嫌弃,苏矜允已经木然了。

        她简单洗漱了一番,没再正眼瞧那箱书,不过想起某人那张愈发招蜂引蝶的脸以及愈发无坚不摧的脸皮,泄愤一般踹了一脚那箱书。

        没踹动,脚还隐隐作痛。

        在生动形象地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后,苏矜允脸更木了,若无其事收回脚,很难得地决定先下楼吃个早饭。

        早上的义市还算正常,没有干冷到惨绝人寰,甚至还出了太阳。

        “怎么起这么早”

        大概是一下楼便迎面而来的风拍得苏矜允脑子有些空白,看着出现在楼下的江漱野苏矜允的脑子罢工了一瞬,下意识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江漱野和昨晚无差,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只是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灰色卫衣,头发松松散散带着些蓬松的柔软,不太明显的阳光的光圈似是在发梢镀了层金边,氤氲在他墨色的眸中泛着浅浅的光,又落在他细密的睫毛上,投下一片阴影。冲淡了那股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距离感,给人一种在很平常的一天又很自然地在楼下等你的错觉。

        一眼万年。

        “在等你。”江漱野抬眸一笑,说道。

        好,原来不是错觉。

        看到江漱野苏矜允不免想起梦里那些细节,顿觉一瞬的操蛋,语气实在算不上好地说道,“等我做什么?”

        “来物归原主。”江漱野说。

        “嗯”苏矜允疑惑地偏头。

        江漱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印着大写加粗“肯加高中”字体的方形卡片,递给了苏矜允,含笑说道,“苏老师,你昨晚落在我车上的。”

        苏矜允只觉得脑子一热。

        饭卡确实是苏矜允丢的——昨天下班的时候她随手把饭卡塞在了口袋里,回家就接到了范荷漪的电话,没来得及换衣服便赶去了医院,一来二去早就把口袋里揣着的那张饭卡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只是这声猝不及防的“苏老师”喊的苏矜允想揍人。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谢谢江同学。”苏矜允扬起一个算不上和善的微笑,“其实你不用亲自跑一趟,给我发个消息就行,我可以自己过来取。”

        “本来是想发消息的,但我记得苏老师以前起床气很大,我不想二十四小时不到就被勒令退学了,所以再三考虑下还是决定先不打扰老师休息,在楼下站一会儿。而且——”江漱野慢条斯理补充道,“亲自过来会显得我比较有诚意。”

        上一秒正在盘算着要不要把这人拉进黑名单的、起床气很大的苏老师此刻只想骂人,“所以你就打算一直守在这里给我表演一个‘程门立雪’再顺道和小区的保安抢个饭碗”

        “形容的很形象。”江漱野勾着唇,“不愧是苏老师。”

        某人左一句苏老师,右一句苏老师,险些把苏矜允喊炸了。

        摩挲着那张还残留着江漱野的温度的饭卡,苏矜允忍了。

        “那如果我没下楼呢”苏矜允皮笑肉不笑地问。

        “以苏老师的习惯,我一开始也认为苏老师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江漱野道,“没想到,苏老师今天起得这么早,这算不算某种程度上的心有灵犀?”

        苏矜允玩味道,“唯心主义主张意识是本源,你觉得是那就是。不过江同学还是一如既往地了解我啊,但所谓运动是绝对的,所以人都会变的。”

        “嗯,是变了。”江漱野如同听不出她话里的刺,波澜不惊地看着苏矜允说道,“但总有相对静止的一面,比如——等你没什么不可以的。”

        苏矜允被这眼神看得心烦意乱,算是明白这人高冷的人设是彻底不要了,偏开了视线,破坏气氛道,“啧,别为自己用不惯手机,把那一串联系方式当数字辨认练习的事实找借口。”

        这话其实下意识夹杂着十分隐晦的关心,好像是在责怪江漱野一大早直不楞登地傻站在楼下等她,只因为了解她那点起床气。却没有怨言的,等得甘之如饴。

        苏矜允自己没有发现,江漱野却是微不可查地扬了扬眉眼。

        “是么”江漱野无比四两拨千斤地开口,“但我觉得昨晚手机发照片的功能我探索得很成功,苏老师觉得呢”

        苏矜允差点把饭卡掰成两半,面上却比江漱野还要平静,“我觉得你还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学习小天才。”

        “不敢当。”江漱野一笑,“苏老师教的好。”

        五年时间,别的不说,苏矜允那凡事都能无比轻巧地回怼的本事可以说是与日俱增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偏偏江漱野这人更绝,不声不响就骚破了天际,步步紧逼让人毫无招架之力,三言两语就能把她激得窝火。

        苏矜允深吸一口气,同样一笑,“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江漱野点了点头,心说不能再逗了,再逗下去怕是真的要炸毛,见好就收道,“你要出门”

        关你屁事。

        不过看在昨晚那一程,以及今天这张饭卡的份上,苏矜允久违地生出一丝人道主义精神来,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干饭,江同学要一起么”

        江漱野似笑非笑,“苏老师这是邀请我共进早餐”

        “不是。”苏矜允那少得可怜的人道主义精神顿时灰飞烟灭,“就是想告诉你,如果没吃别饿着,自己吃饭去,我还不想上社会新闻。”

        “嗯。”江漱野哑然失笑,“谢谢老师关心。”

        算了,饿死拉倒。我刚刚有病才想请你吃饭。苏矜允木着脸心说。

        江漱野似是看穿了苏矜允的想法,失笑,“下次吧,先赊着。”

        苏矜允闻言发笑道,“我有说要请你吃饭吗”

        “没说过。”江漱野有理有据,“但以前有幸听过有人在我边上背‘社会意识具有相对独立性’,这大概就是社会意识有时会先于社会存在而变化发展。”

        这话其实很耐人寻味。三言两语就把记忆轴拉回了高中时代苏矜允倚着墙背书,心却不在书上,只是有口无心地念着似是永远背不完的政治书,漫无目的地扫视着窗外槎桠的树枝,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江漱野的手指玩的那一帧。

        苏矜允显然是记得的,戏谑地笑了声,还没来得及反讽一句“那你以前有听过那个人背‘社会意识也具有自觉选择性’么”便对上了江漱野深沉的目光,而后便见这人微微弯腰凑近了她的耳畔。

        刹那间,熟悉的味道将苏矜允包裹萦绕。

        下意识永远比嘴要来的真诚。

        苏矜允的话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温热的气息撒在耳廓,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我的意思是——这样下次就有名正言顺见面的理由了。”

        操。

        苏矜允没忍住在心里优优雅雅地来了一声。

        “好啊,那下次见。”苏矜允随即报复性一般侧过头,注视着江漱野近在咫尺的睫毛,温润的唇似有若无地撩拨着那岌岌可危的距离,“毕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而且正巧我也对一位江姓前任余情未了,念念不忘。”

        “……”

        昨晚没有发挥好,今天算是掰回了一局,苏矜允心情大好,最后连早餐的奶黄流沙包都多吃了两个。

        啧,齁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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