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no.3
“我说什么来着你和——”
“江漱野绝对会有死灰复燃，破镜重圆的一天。”苏矜允淡定地替方言秋说完了后半句话。
“你还有脸说！”方言秋瞪大了本就大的眼睛。
“他只是把我送回家了而已，又没干别的事。”苏矜允开了免提，把手机搁在了桌子上，一边解胸罩扣一边说道，“正常的社交来往。”
隔着手机屏幕仿佛都能看到方言秋矜持且不失礼貌地翻了个白眼，“拜托哎，你和江漱野自从一刀两断后多久没见了五年！整整拜拜了五年的前任，突然见面不尴尬就算了，你俩还能社交上？关键是人家还送你回家！照这态势发展下去你俩复燃的火苗不出三天就能把我烧死，你还想干什么别的事儿啊！”
“唔。”苏矜允想起江漱野愈发勾引人犯罪的脸，解扣子的手顿住了，颇为认真地思索了一番，“还想和他做个爱”
方言秋险些把手机吼碎，“你说什么东西！”
苏矜允道，“啧，不是说岁月是把杀猪刀么这人怎么时隔五年还越来越迷人了呢沉稳中带点锋芒，清冷又撩人，这点禁欲的样子真的是格外地欠调——教。”
方言秋这次真的要把手机吼炸了，“停止你少儿不宜的幻想！”
“不是你问我的么”苏矜允窝在榻榻米上，懒洋洋地开口。
“谁要听你说这个啊”方言秋怒不可遏，“我是想说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江漱野”
“不然呢”
“怎么说呢——”苏矜允神色深了一分，“余情未了，念念不忘吧。”
只是这话里嘲讽的意味太过明显，方言秋只当苏矜允又是哪根筋搭错了，抽了抽嘴角说道，“拉倒吧你，真余情未了当初还能分得这么决绝干脆呢而且我看你大学几年该吃吃，该玩玩，一样也没拉落下啊。”
苏矜允只是笑，也不反驳。
她回想起刚刚在车上江漱野说的话，一时之间竟打了她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她都忘了一向引以为傲的伪装，甚至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别笑，严肃点。”方言秋说，“你是不是真打算和江漱野复合”
苏矜允如实说，“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方言秋觉得自己要被苏矜允这女人折磨疯了。
“顺其自然。”苏矜允不温不热道，“义市就这么屁大点地方，遇到再说。”
“唉。”方言秋感慨地叹了口气，“你俩高中那会儿我就直觉不会这么算了，兜兜转转还是纠缠到了一起，果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有一番风味在心上啊。”
“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谢谢。”苏矜允纠正道。
方言秋那类似于伤感的情绪消失得一干二净，“闭嘴，语文老师了不起啊”
方言秋回想起自己给苏矜允打电话的目的，又愤愤开口，“算了，不提你和江漱野那点爱恨情仇了，明天你不是不上班么我带你出去干饭。”
“我干不动。”苏矜允无精打采道，“上班太累，我得闭关修养几天。”
方言秋不解，“你教的不是高中么都高中的人了还能这么让人不省心呢”
苏矜允幽幽道，“你想想你高中的时候让人省心么”
“你别污蔑我，我高中可听话了，如果我这都叫不让人省心，那你岂不是要上天了”方言秋吐槽道，“讲真的，你高中那个班主任没被你气得猝死真是万幸，现在你这个刺头居然成了老师，果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行吧。”苏矜允笑了声，“我现在也不想猝死在岗位上。”
“别啊。”方言秋循循善诱，“你自己一个人在家睡得昏天暗地，搁床上猝死了国庆假期过完了指不定都没人发现，你出来干饭猝死了我还能给你收个尸。”
苏矜允差点气笑了，“行啊，那你到时候别忘了给我买个骨灰盒，我要镶金带银再来几颗钻能闪瞎人眼的那种。”
方言秋格外慷慨，“买！砸锅卖铁我都给你买！”
月光皎洁，映着小区明明灭灭的灯。
江漱野收回目光，良久才对着手机屏幕开口，“明天请你吃饭。”
江书丽这才停下炮轰似的咆哮，留下一句“算你识相”便挂断了电话。
江漱野看着亮起的壁纸失神了片刻，阖上双眸，深深吐出一口气才打开微信发送了一条消息，随即关上了车窗，驱车离开了小区。
手机在玻璃台上振动的声响清晰可闻。
苏矜允拉开浴室门，随意地擦着湿漉漉的长发，光脚踩在地板上，打开消息。
是江漱野发来的一张图片。
她不太想承认江漱野后来再次提出要交换联系方式的时候她那一句言笑晏晏的“好啊”除了是来的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作祟，还有刹那间的——
色令智昏。
苏矜允喝了一口水，没再想下去，点开图片。
苏矜允擦头发的动作一滞。
这次她看得很真切——是五年前她生日的那个晚上，月色与雪色酝酿的太过暧昧，从头顶倾斜而下，落在她的睫毛上，鼻梁上，嘴唇上以及她脖子上的那条红色围巾上——苏矜允看着那条红色的针织围巾出了神，这次连水都没喝下去。
大约是回忆来的太凶猛，苏矜允今晚做了个梦——真实到应该被称为回忆。
那阵子的学校里流行看初雪。要戴着亲手织的围巾，和最重要的人一起看。
“把你那快溢出来的少女心收一收，谁有那个闲工夫来给你织围巾？”苏矜允嫌弃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面无表情地补充，“而且我们市冬天不下雪。”
“万一今年就下了呢”褚靖屿把满脸向往化作一腔愤懑，“你怎么和漱哥一样这么不解风情”
苏矜允想了片刻，认真回答，“大概是常言道‘一张床不睡两种人’吧。”
褚靖屿脑回路山路十八弯地震惊，“漱哥他知道你这么觊觎他的□□吗”
“暂时还不知道吧。”苏矜允慢悠悠地说道，“知道的话应该会更主动吧唔，那看来我下次要表现得更明显一点”
“我靠，为什么漱哥不在，你一个人也能秀成这把样子”褚靖屿悲愤了。
苏矜允闻言，目光从江漱野空荡荡的课桌上扫过，神情淡了几分，“实力”
褚靖屿自觉骚话说不过苏矜允，只能默默换了个话题，“允姐，你知不知道漱哥干嘛去了他都快消失一整天了，漱哥不在，体育课打篮球都没劲儿。”
苏矜允百无聊赖地缠着耳机线玩，倚着墙兴致缺缺说道，“你不是顶风作案带了手机么自个儿问去。”
不提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褚靖屿又出离了愤怒，“我倒是想问啊，我都消息轰炸了他一上午了，结果他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回我，所以我这不才跑来问你嘛，漱哥这人太双标了，也就对着你的时候话多些……唉，最近他不是一直睡得很少来着嘛，我今早一起床他就请假了……”
“睡得很少”苏矜允眼皮一掀，打断了喋喋不休的褚靖屿。
“啊……对，对啊。”褚靖屿愣了下，疑惑道，“漱哥他最近不都在熬夜带你打游戏么你俩每天晚上浪漫双排真的是羡煞旁人……”
褚靖屿看着苏矜允愈发愈冷的脸，感到大事不妙，说话声渐渐小了下去，仔细一品回味过来了，“难不成漱哥他不是在和你打游戏啊，我靠，不会吧……”
苏矜允低头滑着屏幕，找到昨晚十点半某人发的那句“晚安”，冷笑了声。
褚靖屿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您咋了”
“没什么，你继续。”苏矜允抬头微微一笑。
“嘤……”褚靖屿试图打感情牌，“允姐，漱哥这么专一深情绝世一好男人一定不会背着你偷偷干坏事的，他没说一定有他的苦衷，而且我看漱哥今早那精神状态差的可招人心疼了，说不定这会儿在医院呢……”
行，敢情是背着她彻夜狂欢还可能狂欢出毛病来了。
“埋了，准备开席吧。”苏矜允皮笑肉不笑道。
“别啊允姐。”褚靖屿欲哭无泪，“指不定是我看错了呢，肯定是我看错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这张嘴您是知道的，我脑子跟不上它，你别生气，气大伤身，伤了身影响你扑倒漱哥的行动啊……”
“我扑倒他爸！”苏矜允咬牙切齿。
“嘤，这样不好吧……”褚靖屿感到菊花一紧，连忙脚底抹油似的开溜。
苏矜允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掏出手机飞快地按下一串字母。
“你的晚安是弧我玩的”不对，删除。
“听说你这几天浪漫双排去了”也不对，删除。
“你今天打算玩人口失踪”还是不对，删除。
“操。”来来回回几个回合，对话框里依旧空空如也，苏矜允烦躁地踢了脚桌腿，索性把手机一关扔回兜里，戴上卫衣帽子补觉去了。
褚靖屿的嘴大抵是开过光，到了晚上似乎真的有要下雪的迹象。
路灯微弱的光显得朦胧模糊，却让风无处隐遁，只得寻觅着最后的安全感躲在来人的身后，于是路灯便把眼前的人的轮廓勾勒得分外清晰。
锋利但不夸张的眉形，微微狭长虽是冷峻却更为勾人的眼眸，弧度感极其优越的双眼皮，挺立的鼻梁，绝美的唇形，一身冷傲的气息。不加任何修饰的，江漱野偏偏让土到掉渣的校服发了光。
苏矜允看着江漱野愣神了片刻，转而冷声道，“同学，你挡我路了。”
“怎么成同学了”江漱野蹙了蹙眉。
“谁知道呢。”苏矜允抱臂而立，随口搪塞。
“那同学能借一步说话吗”江漱野说。
“说什么”苏矜允直视着江漱野，玩味道，“说‘晚安’吗说完后江同学又忙着去做什么呢和别人浪漫双排到天亮”
江漱野的神色微不可查地一僵，“没有浪漫双排。”
苏矜允点点头，“那就是有狂欢到天亮。”
江漱野眉心一跳，“褚靖屿说的”
“你还挺了解他啊。”苏矜允笑意不达眼底，“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才是你女朋友吧怎么你……唔……”
苏矜允的后半截话就这么被江漱野堵在了喉咙里。
江漱野在心里默默给褚靖屿那个傻叉记上了一笔。难怪他刚给手机充上电开机就收到了褚靖屿惊天地泣鬼神的“漱哥对不起，看到我的消息你就快点回来给允姐认个错吧，虽然以我敏锐的洞察力来看允姐现在易燃易爆的程度就算你三级头三级甲武装上了也没用，实在不行你就出卖色相吧昂，总之我对不起你……”
见苏矜允那股野猫挠人的气势终于弱了些，江漱野才微微松开紧贴的唇，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没忍住蹙眉，“手怎么这么冰”
“物理降火。”苏矜允平静地收回手，面不改色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江漱野无奈地拉过苏矜允的手，妥协一般从口袋里取出一条红色的绳子。
一条小巧精致的金鱼自然垂下，串着刻着“s”“j”“y”的银珠，戴在手上格外好看。
这三个字母无论是哪一种组合总会有两种是“江漱野”和“苏矜允”。
苏矜允看着那一抹红色，眼底是一闪而过的诧异，而后默契地懂了。
江漱野专心致志地系着红绳，良久才开口，“没有浪漫双排，没有狂欢到天亮，晚安也是真的想对你说，不回消息是因为手机没电了，本来只是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苏矜允忽然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于是问道，“那你干吗半夜三更打游戏？”
托褚靖屿的福，江漱野没法否认，只能轻描淡写说道，“赚钱。”
其实对游戏，江漱野一向不怎么热衷，只是能为了给苏矜允准备惊喜，接了代打，每天挤时间上号到凌晨而已。只不过，有些东西江漱野不打算告诉苏矜允。
苏矜允没料到这点，能言善辩如她，此刻也不知该作何回答，半晌她才按住那颗活蹦乱跳的心脏，“就为了送我这个”
“嗯。”江漱野神色认真，“还好没有来迟，生日快乐，女朋友。”
苏矜允猝然怔住了——今天是她十七岁生日。
有人一直记得。
苏矜允良久才掩饰一般地低低说道，“褚靖屿那个傻叉玩意儿还说你可能精神不振去了医院，结果……啧，你这样我很难继续和你生气啊。”
确实精神不振，为了这根红绳，先是接了代打，这段时间江漱野基本上没怎么睡过觉，然后自学了红绳的编法，又趁着周末跑遍了y市的珠宝店才定制到独一无二的金鱼吊坠。所幸今天一早店家给他发来了取货通知，他便一刻也没耽搁地请假赶了过去。但苏矜允喜欢就都值了——因为苏矜允喜欢，仅此而已。
江漱野无声地笑了一声，“别生气，以后少听褚靖屿讲话，容易降智。”
“那怎么知道有人这么上心呢。”苏矜允道，“你每天晚上都在捣鼓这个”
“不全是。”江漱野把围巾替苏矜允围上，说道，“还有它。”
苏矜允低头看着那生涩的针脚，心里泛起一抹难以言喻的、翻江倒海的热。
原来真的有人有闲工夫，不对，是抽出时间来只为了给重要的人织一条围巾。
苏矜允神色空白了一瞬，指尖拨着围巾上那歪歪扭扭的小花，有心逗江漱野，“啧，怎么这么懂女孩子呢还特地学了织小花啊，这是什么花啊”
江漱野看着苏矜允，眸色深邃，说道，“枣花。”
苏矜允心跳骤然慢了一拍，感受着真真切切的悸动，忽然想吻江漱野。事实上，她确实这么做了——她扯着江漱野的衣领踮起脚跟用力吻了上去，热烈肆意。
——某个午后，有人张扬地闯入江漱野的眼帘说，“重新认识一下，其实我叫‘落枣花’咱们俩合起来就是‘簌簌衣巾落枣花’，所以其实我们很有缘。”
那个自称“落枣花”的女孩子是他的新同桌，叫“苏矜允”。
月色正浓，是年少的爱意在渲染浓墨重彩。
“江漱野。”苏矜允偏了偏头，惊喜地看向四周，“下雪了。”
“嗯。”江漱野却没看雪，他定定望着苏矜允，轻轻喊了一声，“苏矜允。”
“嗯”苏矜允转头看向江漱野。
“咔嚓”一声，江漱野说，“十七岁生日快乐。”
12月11日，义市下的第一场雪，是千载难逢，是心之所向，是盛大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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