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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六十八章chapter68


有了皇上的强势介入,事情的真相很快水落石出。

        原来,玫嫔入宫五年,一直不太得宠,只因家世缘故得以跃居嫔位,但主位娘娘中就她还无儿无女,地位实属尴尬。长夜漫漫,深宫寂寥,玫嫔无比渴望有个孩子能够在膝下承欢,只是苦于不太得宠,备孕了五年都没有动静。

        于是,玫嫔动了歪心思。她从老嬷嬷那里听说姜太医祖上有一妙方,可使女子三次即可受孕,便传信母家。

        太医院存在世袭制,姜太医家里世代供职太医院,传到姜太医这一代,医术已经没有从前那般精妙。玫嫔听说的妙方,姜太医只知道具体用药,调制的方法却不熟悉。他父亲临终前,他都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姜太医以为只要他不宣扬,妙方就不会再有人知晓。且皇上的嫔妃大多生育顺畅,此妙方根本无用武之地。

        巧就巧在,玫嫔的外祖父定国公,他的胞姐是永武皇帝的孝贤皇后,也就是谢珣的祖母,太后的婆婆,当年就是靠此良方一举得男,生下了裕仁皇帝,知道此事的人除了原先那老嬷嬷就只剩下了他。

        定国公府靠着孝贤皇后在永武朝风光无限,到了清泰年间,谢珣登基之后,权势一落千丈,不但没有拿得出手的男丁,更没有合适的女儿可以送进宫,主意就打到了玫嫔头上。

        在定国公的软硬皆施下,姜太医被迫上了贼船。

        求子良方中,有一味药唤红藤,需要单独生吃服用。它长在温热潮湿的南部,寻常人不敢冒险一试。姜太医找到了从前寻药常接触的卓子。卓子在未成为赌棍之前,从事药材生意,奇难艰险之地的药材,也敢舍了命去采。所以,姜太医说红藤要价五十两,卓子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正为赌债发愁,五十两可解燃眉之急。

        至于姜太医选在满座楼见面,是为着满座楼位置好,又不暴露隐私。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看似空无一人的大厅,实则会有另一桌人在旁听和跟踪他。

        也正是他的这一点儿疏忽大意,彻底葬送了姜家传承百年的安稳。

        实际上,由于姜太医医术不精,玫嫔吃了助孕的药只是脉象上有了变化,误认为怀孕了。而玫嫔之前的那次落红也并不是有小产之兆,实则来了葵水。此药停用一段时日,脉象就会回归正常。

        姜太医和玫嫔认识到了这个问题的时候,有喜的消息已经放出,皇上还指了崔若瑾帮她安胎,玫嫔不敢实话实说,便选择将计就计。幸好,皇上指给她的请脉太医是姜太医,不然她还坚持不了这几个月。

        原书里,玫嫔瞒天过海的计谋确实得逞了。

        但,现在的玫嫔在崔若瑾的看护下,每日提心吊胆,生怕暴露。她带血的衣物刚偷偷送出屋清洗,崔若瑾转眼的功夫就能知道,带着太医院院正和皇上就杀了过来。

        她有一度很想甩掉这个负担,但又找不到合适理由,她宫里的角角落落崔若瑾都让人设计和勘查过,她只能从宫外入手。所以,就有了她的父亲工部侍郎石大人向谢毓递请帖借妆品一事。

        郑清婉谨慎,满香阁的生意没让谢毓插手半分,谢毓拿不到妆品反倒提醒了她。最后,玫嫔是从太后手里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妆品。如此一来,妆品致使孩子流掉的方式成了徒劳。

        几番权衡利弊之下,玫嫔打算利用这个莫须有的孩子来让崔若瑾栽一个大跟头,同时造成意外流产的假象,也就有了兰池一事。

        郑清婉在她意料之外,纯粹是崔若瑾拉过来的可怜人。玫嫔在自觉不能对崔若瑾构成什么威胁后,便把矛头对准了郑清婉。

        来龙去脉查清,郑清婉的罪名洗脱,还得知了孝贤皇后的秘事,谢珣赐了她几匹蜀绣和两顶头面作为封口费。

        与之相对的,玫嫔打入冷宫,其父撤职□□,母家石氏一族并姜太医全家革职流放,定国公因为年纪大,且是谢珣的舅公的缘故,谢珣只象征性地罚了俸,但这也是让定国公的老脸在京城里搁不下了,连夜关了聚福楼,回了冀州老家。

        崔若瑾统率后宫不力,谢珣为平众意,罢了崔若瑾迁入永乐宫之事,她心心念念的六皇子的伴读,谢珣最终指的还是景妃的侄子。

        万事有因有果,一切缘生缘灭。

        郑清婉真的累了,她本骄傲,不屑于挣扎于男欢女爱,为着不在异世惨死,她绞尽脑汁去讨谢毓的欢心,到头来自己真正面临险情的时候,谢毓却是连站在她这一边都不肯。

        左不过一个死字,在鬼门关晃荡了一圈后,郑清婉反而坦荡了许多。

        她真的很讨厌崔若瑾不分青红皂白的陷害,一次两次她都忍了。

        可一味的迁就和顺从到头来竟是要推她去送死。

        可她凭什么就要顺着她的心意呢?

        现如今,她连死都不怕,又怎会忌惮因为伤害崔若瑾而得不到谢毓的爱。

        千金难买她乐意,她不伺候了!

        回府的马车上,郑清婉与谢毓相对而坐,安静无言,只余灯芯偶尔噼啪作响。

        谢毓没有想到郑清婉会已一己之力找来证人和证物,对她心生赞赏的同时,心里又多了几分歉疚。

        今日他着蓝色云肩膝襕蟒袍,在烛光的掩映下,更显肌肤白皙,轮廓分明。

        谢毓忖度了许久,开口打破了沉默,问道:“今晚我能搬回荣安院吗?”

        郑清婉兀自闭目养神,仿若未闻。

        谢毓看她动了动睫毛,知她没睡,只是不愿与他讲话,服软道:“是我不好,冤枉了你,你同我说说话,行吗?”

        “你总不至于一辈子都不与我讲话吧?”他瞄着郑清婉的脸色,语气更小心了些。

        郑清婉抬眸掠了他一眼,波澜不惊道:“北地家仆来信,我父母亲过世下月将满十年,我已经跟皇上和姑母说过,明日就走。”

        郑清婉说得很平静,却在谢毓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以为郑清婉把他不留情面地撵出荣安院已是极限,怎么也没想过郑清婉会走。

        她怎么能走呢?

        他惶急道:“别去,北地战乱,局势尚未安定,抚远大将军那边,你若真的担心,我会派人替你我前往。”

        “不劳世子费心。”郑清婉此刻尚还好言好语。

        “玫嫔之事,我知你对我怨恨在心,可你也不能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啊?他罕见地流露出哀求的目光:“若瑶,别去好吗?”

        有轻慢自心中而生,郑清婉反唇相讥道:“世子这下开始担心我的安危了?昨日晨起不是还很想让我在皇上面前认罪吗?”

        “这不一样。”谢毓揉了揉眉心,“我并不知你有实据可以证明清白,向皇上低头认错,在我看来能够把对你的伤害降到最低。况且,太医说的子嗣一事对我冲击实在太大。”

        “世子口口声声说为我着想,却句句不离自己,我想请问世子,对我的伤害降到最低,意思是可以求情皇上保我不死,然后让我一辈子背着谋害皇嗣之名,抬不起头是吗?”

        谢毓面色僵白,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好意,怎么到了郑清婉口中成了那么自私的人。他找不到理由辩驳,只道:“我是为你好,也是为王府好,我的本心一直都没有变过。”

        “够了。谢毓,你自负又伪善。自认为可以操纵所有的一切,抹杀别人还说为了他好。你说你的本心没有变过,怕是对崔若瑾的真心没有变过吧!”

        郑清婉毫不避讳,句句踩在谢毓的雷点上。

        “谢毓,我之前就说过,没有下次。崔若瑾对我如何,你自己最清楚。皇上说不追究我拽她一事,难道真的就可以一笔带过吗?是她肠子都坏透了,节骨眼上还不忘记推我,想让我和玫嫔一同毁灭,自己渔翁得利,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坏事做多了是会遭报应的!”

        她挑眉冷视,字字珠玑。

        “但凡你对我有比她多一点的在意,你就不会任由着她走到今天这局面,说到底,是你在我和她之间选了她,我只是你的弃子罢了。”

        “不是这样的。”谢毓被说得脑中一嗡,手握得指节咯吱作响。

        “那好,你说,蕊姬为什么进宫?崔家是不是想让六皇子登基?”

        谢毓震惊地打断了她:“郑清婉,我看你是疯了,你知道你自己都在说什么吗?”

        蕊姬是崔家送进宫为崔若瑾铺路的并不假,可是这件事只有他和崔若瑾以及外祖父知道,郑清婉是如何得知?

        明面上,蕊姬可是与崔若瑾不和。

        六皇子登基一事,崔家确有此意,但谢毓认为不会急在一时,起码要等二十年,就没有察觉蕊姬和六皇子登基的必要联系。

        但郑清婉方才的笃定,让谢毓恍惚认为蕊姬进了后宫不久,六皇子就能接着登基一般。

        “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谢毓脸上原本柔潋的光顷刻间消散,宛若雾敛云收,肠断秋风早。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看透过自己的枕边人,包括避子汤,包括卓子,包括蕊姬。

        他仔细沉了口气,调整了心绪,抛去了纷扰的杂念,诚恳地说道:“这些问题我们以后慢慢说,我都会给你解释清楚,不要去北地,我要你留在我的身边好吗?”

        郑清婉觉得可笑,气定神闲道:“若我想走,你根本拦不住我!”

        抚远大将军为国为民,劳苦功高,膝下仅郑清婉一女。皇帝重孝,且于玫嫔一事对她有愧,不可能不批。

        太后更是没有反对的理由。当年她怕大将军功高震主,故意拖延粮草,间接性害死自己的弟弟,即便后来把郑清婉接进宫中抚养作为补偿,这么些年,每日依旧活在阴翳之下,夜半入梦,还常常受到弟弟的诘问。

        郑清婉仁孝,想要回北地祭奠,她就算担心战乱又如何,抚远大将军对北城府官民恩重如山,北城府上下必是全舍了性命也不会让大将军唯一的血脉受伤。

        不如派支精兵护着,让郑清婉替她在弟弟灵前说几句好话。如此,她回头入了地下也有些脸面再见他们。

        皇上和太后已然首肯,生意打点妥当,郑清婉对王府更无留恋,谢毓的阻拦苍白而又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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