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交换（二）

唐家小公子有个小本本，里头或写或画，记着的都是他替弟弟做过的事，就连喂了一口饭的小事他也记得清清楚楚的，因为觉得一口饭至少也可以抵弟弟帮他写两个大字了，自香香出生之后，翻看越来越厚实的小本本是唐家小公子每天最大的乐事之一。

        早起翻一翻，精神一整天，睡前翻一翻，好梦一整晚。

        此时此刻，在爹娘相继揭开‘残酷的’真相之后，唐家小公子一脸呆，短时间内实在没法顺畅地将他自己的身份从债主变成欠债的。

        爷爷让着奶奶，姑父迁就姑母，爹爹顺着娘亲，唐家小公子这样耳濡目染地长大，知道在唐家之中，男的都是任劳任怨干活的，女的都是无所事事享福的。总而言之，因为冠了唐姓，他照顾妹妹就成了天经地义的事。

        唐家小公子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头一歪，扎进了柳欣妍怀里，想从娘亲温暖的怀抱之中寻求一丝安慰。想想不对，又从柳欣妍怀里抬起头来，“娘亲，您不是答应过我要给我生个弟弟的吗？”

        ‘敬言’，柳欣妍悄悄地冲唐敬言做了个口型，让他来回答这个棘手的问题。

        “娘亲答应要给你生个弟弟？”唐敬言把韬韬从柳欣妍怀里抱起来，放在了自己腿上，低头问他。

        “嗯，答应了。”

        柳欣妍已经在开始准备耍赖，什么‘君子一诺’、‘一诺千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的都是君子，君子么，都是男的，而她是女子。

        结果就听唐敬言在一旁问韬韬，“那你娘说了给你生弟弟的确切时间了吗？”

        香香都一岁多了，算上柳欣妍怀胎十月的时间，头尾加起来也有两年了，当时的对话具体是怎么样的，柳欣妍已经有些记不清了，韬韬当时还小，其实也记得不是特别清楚，在两母子分别低头回忆的时候，唐敬言十分紧凑地补了一句，“没有吧。但你放心，你娘亲十分疼你，既然答应了要给你生个弟弟，但就肯定会给你生个弟弟的。不过你也看到了，弟弟不是说要就能要的，在有一个弟弟之前，你可能还会再多两个、三个或者更多妹妹，所以……现在你告诉爹爹，你还想要弟弟吗？”

        要一个弟弟，可能会多一堆妹妹？唐家小公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要了，不要弟弟了。”

        “那就对了。香香是你的亲妹妹，你作为哥哥要好好对她，知道吗？”

        做了近五年的父子，韬韬已然十分长记性，他爹问‘知道不知道’的时候，基本是不接受否定的答案的。就算他一开始的答案是否定的，最后也一定会按照他爹的方式变成肯定的。

        唐家小公子委屈巴巴，“知道。”

        “乖。”

        之后的日子，韬韬依旧待香香很好，但现在的好和过去的好之间有了两个字的区别：上心。

        香香年纪还小，自己几乎是无法照顾自己的，当然，韬韬的年纪也没大到可以照顾香香。所以两人的身边其实是有很多丫鬟随侍的。为了安全起见，甚至还配了锦衣卫。

        以为香香是弟弟的时候，只要是韬韬自己能做到的，他都不会让其他人插手，是个凡事都亲力亲为的好哥哥。知道香香是妹妹之后，韬韬开始做起了甩手掌柜，摆起了唐家小少爷的威风，使唤这个使唤那个的，只动嘴不动手，最终香香也能被照顾好，甚至比他当时自己做的还好些，只是少了些兄妹情谊。

        这并不是柳欣妍希望看到的。

        柳欣妍会生下香香，固然是因为她自己想要一个女儿，但更多的，她希望自己的孩子们能有无条件依靠和相信的人。爹娘长辈会老会死，陪不了他们一辈子，世上夫妻白首偕老的也不是没有，但谁又能保证韬韬和香香就一定会遇上良缘而不是孽缘呢？只有兄弟姐妹，才是更有可能相互扶持一辈子的存在。

        “我倒有个法子，就怕你未必舍得。”

        按照有些人的说法，柳欣妍算是受老天眷顾的，一进门就给婆家添了男丁，直接站稳了脚跟，第二胎虽然隔了几年，但生的是女儿直接凑成了‘好’字。之后不论生与不生，生的是男是女都是可以的。

        相较于柳欣妍的‘幸运’，有些人就有那么点儿被老天爷、送子娘娘合力耍弄的意思了。一心想生个儿子的人家，接生婆说的都是‘喜得千金’、‘弄瓦之喜’，京城有名的容易接生男丁的接生婆都快换遍了，出生的依旧是女娃，有户人家甚至连续生了十一个女儿，最后才终究得了一个儿子，主家的人都快高兴疯了，那个流水席……摆了大半个月。

        “你说说看。”

        “是这样……”说起来也算是元宝结下的缘分，让唐敬言与那位侯爷有了些交集……

        “借……女儿？”

        “嗯。据说是一个世外高人掐算的，我当时当场就拒绝了。”唐敬言是万万没想到的，居然还有人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来。要是别的事，唐敬言还能勉强与之论一论交情，涉及香香，唐敬言只想揍人。

        柳欣妍只听说过借书、借银子、借势、借东风的，倒是从未听过‘借女儿’这样的说法，想要自己生个女儿，还非得借别人家的女儿来养一段时间才行？这世外高人只怕经常挨揍吧？

        “可是……京城里头生女儿的也不止我们一家，怎么就非想着来借香香呢？”

        “香香前段时间还戴着的那个玉兔还记得是什么时候收的吗？”

        “周岁宴的时候。”那个玉兔是很稀罕的暖玉，雕工也极好，柳欣妍一眼就十分喜欢，直接就给香香戴上了，直到前几天唐敬言说香香年纪还小，不懂事，这么小的玉兔一不注意也许就被她吞下去了，这才给她解了的。

        都过了这么多天了，香香还惦记着呢。记得是柳欣妍给她卸掉的，现在是看到柳欣妍就扭开小脸。

        唐敬言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柳欣妍就不得不多想了，“你的意思是……”

        “嗯，那家的夫人已经连续生了六个儿子了，平时没事就喜欢去赴宴，满月宴、百日宴、周岁宴……特别是生女儿的人家。侯爷说了，她看来看去，就咱们家香香长得最好看，自见了香香之后，她从想生个女儿变成了想生个像香香一样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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