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错乱的记忆（三）
确定柳欣妍已无大碍之后，老大夫松了口气的同时下了逐客令。明明是送客，却摆出了一副送瘟神的模样来。
虽然唐敬言没吭声，但林枫揣摩了一下他的心思，私下和老大夫隐晦地表达了一下，大意是如果柳欣妍的身体又再出现什么毛病的话，不论大小，他们都还是会重新回来看诊的。
老大夫心里是万分拒绝的，但因着唐敬言等人特殊的身份不敢明言，只转了个弯道，“京城之中医术高明的大夫不知凡几，和他们相比，老朽的医术真的很一般。”这大约是老大夫习医以来头一回这般贬低自己的医术。
“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的年纪够大。”一旁的萧飒仗义执言，说了句大实话。
老大夫却似误会了萧飒的这句话，“有道是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怎么能以年纪界定医术是否高明呢？那样太过浅薄了。岐黄之道，很多时候是看天赋的。”
萧飒清了清嗓子，“大夫您可能是误会了，我们家大人之所以带着柳姑娘到您这儿来看诊，一个自然是因为您的医术好，这第二，我们大人见不得年轻的大夫给柳姑娘看诊……您这样年纪的，他比较能放心。”
老大夫早已经过了争风吃醋的年纪了，是以萧飒把话说完良久，他才迟钝地理解过来萧飒话中之意，反应过来之后，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喊了句，“滚！”
从医馆出来之后，唐敬言本意是想带着柳欣妍他们去酒楼吃点儿东西的，但季敏却执意要回家。一路之上，柳欣妍几乎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很依恋地靠在季敏肩头，任由元宝一会儿窝在她怀里，一会儿窝在季敏怀里。
医馆本就离柳家不远，又有马车代步，不到两刻钟时间，也便到了。林枫侧目看了眼已经勒停了马的唐敬言，也紧了紧缰绳，“柳夫人、柳姑娘，柳宅到了。”
季敏有些迫不及待地先下了马车，而后在下头接住了因为腿短没法自己下马车的元宝，最后下马车的是柳欣妍。看见柳欣妍跟着下了马车，季敏算是松了口气。
但还没等季敏开口和唐敬言他们告辞呢，柳欣妍已经走到了唐敬言的马匹跟前，仰头问他，“敬言，今天能让我住在娘家么，我想陪陪我娘和元宝他们。待过几日，你再来接我回家。”
“……好。”
“什么娘家不娘家的，妍妍你还没及笄，也尚未许配人家！还有你，好什么好啊？我妍妍还未出阁，在家住着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说完之后，季敏一手拉着元宝，一手拖着柳欣妍，就往自家走。
柳欣妍一步三回头，和唐敬言目光对上之后，她笑得眉眼弯弯，还悄悄地冲着他挥了挥手。
柳家的大门开启又阖上，隔绝了唐敬言一路追随柳欣妍的视线。
眼见着柳家大门再没有打开的希望，林枫坐回了马车车辕，“大人，咱们现在……”
“去备聘礼。”
…………
按理说，现在的柳家并不是柳欣妍记忆中的那一个，她应当是不熟悉的，但柳欣妍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妍妍，你过来坐下。”
柳欣妍正在研究院子里头的葡萄藤，身后传来了季敏的声音，她才一回头，便有些忍不住笑意，因为一本正经地坐在石凳上的元宝实在是太可爱了。
但季敏面上的肃容让柳欣妍很快收敛了笑意，端正地坐在了季敏对面。
“妍妍，娘不管之前那些个锦衣卫都和你说了些什么，但他们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你今年九月才满十五，本来……娘倒是替你说好了一门婚事的，是梨花巷的何家嫡次子，咱们说好了的，等你及笄之后，他们就上门来提亲的，却不想你爹偏偏在这个当口出了事了。”
“爹？”在见到季敏和元宝之后，柳欣妍不是没有想到过柳荣贵的，但她所愿，一直是娘和元宝的安好，至于她爹，其实并不那么重要，有也好，没有也罢，他们的日子都是能过的。只要有夫君护着，任谁都是不能欺负他们一家人的。
“你爹他不知为何，被关进了诏狱之中。”至于‘程贤兄’的事，季敏并不愿提及，因为那代表着她的愚蠢，也应当是柳欣妍的心结所在。女儿能忘记那血腥的一幕，是她愿意看见的，但她不愿意看见的，是女儿因为她的愚蠢和她爹的连累，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唐敬言那样朝不保夕的人。
“所以……咱们去求敬言帮忙么？”众所周知，诏狱是锦衣卫的天下，那是个进去容易出来难的地方，如果找不到门路的话，便只能准备收尸了。
“不许叫他的名字，要尊称他‘唐大人’！”
柳欣妍扁了扁嘴，她偶尔也叫夫君‘唐大人’的，但也不过是因为有意思。
“唐大人他，答应帮忙了吧？娘您放心，只要他答应了的事，他是一定会做到的。”
听得出柳欣妍话中对于唐敬言的推崇和信赖，季敏心有不快，“他确实答应了，但他也提出了相应的条件的。”言下之意，唐敬言不是白帮忙的。
“唐大人他……提了什么条件？”应该不是要银子，敬言他最不缺银子了。
“还能是什么？他用你的婚事相要挟，你不同意嫁给他，他就不肯救你爹。”
“啊？”柳欣妍面上一片惊喜之色，惊只是一闪而过，喜却是真心实意的。
“你……你这是还巴不得不成？他有什么好的？名声不好也便罢了，年纪还比你大那么多。还……挟恩图报！你都是快定亲的人了，他还这么横插一杠！”
说唐敬言不好的人实在太多，别人说的柳欣妍都能听而不闻，但当说这话的是她娘的时候，柳欣妍就有些不乐意了，“娘，敬……唐大人不是您以为的那般不好，他……您说他不好，那您觉得谁好？何家的那位公子吗？那么女儿问您，爹入了诏狱这事，您与何家人说过吗？他们听闻之后，可曾愿意伸出援手？”
“……何家毕竟是商户，哪里敢与锦衣卫打交道？”
“也就是不肯帮忙了？不是女儿逆您的意思，但如果真的要女儿择一人出嫁的话，那么女儿选择的必然是能在咱们家受难之际愿意伸出援手的人。至于何家，只能同甘不能共苦，这样的亲事不结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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