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传闻
“今儿那位来么？”
“赵四小姐既答应了参加诗会，崔瑈怕是也会来，听人说，赵四小姐很是亲近她，还曾特意去国子监等人呢。”
勋贵家的小姐们三三两两站在花庭里闲聊，有人见李温卿过来，声音刻意放低了些，却也掩不住那里面的幸灾乐祸：“快别说了，这位该堵心得紧了……”
仅是不经意看了眼，李温卿已对各人神情了然于心，放在身前的手不禁握紧几分。如今再想起赵煜，竟如大梦初醒，心口像是被人用针深深扎着，疼得厉害。
她压下那份难堪，微微笑着问向前面的五六个人：“诸位聊什么那般高兴？”
镇国公府的二小姐秦臻微一挑眉，清楚这李温卿最是要强，往日总暗暗以未来的江左赵家少夫人自居，旁人即便又羡又妒，却也小心捧着她，如今却是梦落落空，成了个笑话……
思及此，秦臻似是随口一提：“在聊那位崔小姐呢，大家可对她好奇极了，毕竟与赵大人那事儿……可谓千载头一遭不是？”
英国公家的六小姐刘璃向来以秦臻马首是瞻，听她这话也凑热闹道：“先前我在国子监中还见过她几面，可真真是个美人儿，长得漂亮不说，身边人还都说她性子是真好，一点儿不端着。说句不怕得罪李三小姐的话，那位啊，把你都给比下去了！”
旁观的小姐们也都熟悉刘璃向来与李温卿不对付，听得这番含沙射影的评点，忍不住相视笑笑。
李温卿却恍若未闻。这些勋戚世家出身的，与清流大族到底不在同一层次，若真跟她等人较劲倒是显得掉价。
秦臻神情悠闲，细细打量李温卿脸上故作的淡然，嘴角笑意愈发盛了：“就不知嘉瑛今儿怎的没来，温卿，你有问过她么？”
有人听了似是极快地笑了下，说：“还真是，薛大小姐竟然没来，可惜啊……”
刘璃故意睨了说话的那人一眼：“你知道什么？没来才对，免得触景伤情。要知道，前些日子赵大人还专门去了国子监，待崔瑈完全不像老师待学生，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宠着呢。这里边儿要没有些什么故事，我可绝不信。”
“是吧，我也听国子监的人传了！据说那日广文馆的博士还特意让崔瑈站队伍最前头，果不其然，赵大人将广文馆留到最后慰问不说，停留的时间也最长。”
听人这般玩味着赵煜待崔瑈的不一般，李温卿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揉捏，因这些话而瞬间破了忍功。
像是不屑与旁的人说话，她唯独侧头看向秦臻，这位当今勋贵圈里排得上名的小姐，不轻不重地回敬了她一句：“秦二小姐若对薛大小姐那么感兴趣，我可请人去薛府替你问问。”
瞧见不远处有几道熟悉身影，李温卿不待人应声，留了句“失陪”后便已离开。
看着李温卿骄矜依旧的背影，余下之人回过头对视片刻，齐齐“噗嗤”笑出了声。
也并非她们性子蔫坏儿，毕竟过去总被迫去衬托某些天之骄女，如今好不容易找着机会煞煞人威风，可叫人高兴坏了。对于崔瑈，姐妹几个的确是好奇得很，毕竟这位崔小姐既与她们无利益冲突，又绝非能得罪的人，捧着还来不及，怎会上赶着找麻烦？
顾妧芝默默瞧着，见这些向来张扬的小姐们竟不敢乱说崔瑈半句，心里不免生出羡慕来。崔瑈简直幸运得过分，同是平民出身，她却不必像自己一样时刻看人脸色，生怕行差踏错一步。不仅如此，还得到了赵煜的倾心。
那位大人，满身光华，高高在上得不似凡人，却也被她拉下了神坛。
顾妧芝极为肯定，方才刘璃真的没有说错。当日赵煜来国子监时自己就站在崔瑈身后不远处。她始终忘不了赵煜看崔瑈的眼神，那种说不出的关注，纵使清清淡淡，却透着无形的亲近暧昧，着实叫人心惊不已。
不止是她，旁边的同窗们全都猜出了几分，却丝毫不敢说出口。直到赵崔两家的百年婚约传开后，他们这些暗暗揣了秘密的人，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在一群笑笑闹闹的人里头，安静无声的顾妧芝引起了秦臻的注意，眼里不由浮起了些许兴味。
作为皇后的同胞妹妹，也是获封不久的建宁侯的次女，顾妧芝人虽看着怯怯诺诺的，但也参加了好几次贵女圈的诗会，即便每次来时却没什么人将她放在眼里。
毕竟顾家原本就是个普通读书人家，无官身依傍，不过是借着长女被封为后，这才鸡犬升天，可在世家眼里这等新贵毫无根基，与那暴发户没什么两样。
不过对秦臻来说，顾妧芝这尽力融入圈子的劲儿倒令她颇为赏识。而如今，众人待顾妧芝的态度也好了不少——原因无他，乃是顾皇后有孕两月在身，若是幸运生下皇子，那建宁候这爵位才算真正保住了。
想到这儿，秦臻有心拉拢，特意递过话头给她：“妧芝好像也在广文馆吧？我们中间，你该是最熟悉崔小姐的人了，待会儿可得为我们引见引见。”
其他小姐这才留意到顾妧芝，也生出了兴趣来：“对呀，你快给我们说说崔小姐的事儿，别到时候犯了忌，那就该死了。”
这还是顾妧芝第一次得这些小姐关注，面对秦臻的主动问话，她既觉意外，更多的是受宠若惊。
在这楼起楼塌的勋贵圈里，镇国公府的爵位自大周开国时保留至今，不仅没有世减反而荣宠依旧，可谓极为少有，就看其他小姐皆以秦臻为尊，亦知镇国公府的手段。
顾妧芝清楚，秦臻此举已称得上示好，顾家算是终于入了她眼，想到这儿，面上带笑道：“真是遗憾，我所在的乐知堂离静心堂有些距离，平日里难得见崔小姐一面，崔小姐怕是都不知道有我这号人。不过她的名字倒是经常被博士们提起，我们广文馆的监生可都熟悉得很。”
见众小姐都满脸好奇地听自己继续说，顾妧芝浅浅笑着，目光对上秦臻，话里带了显而易见的投诚：“想必诸位都听说了，崔小姐双亲已逝，这类事便不提为宜。另外，赵大人的确待这位昔日的学生极好。”
最后这句话顿时勾起了在场的所有心思。
“早在先前，西伯侯府的三公子梁珏就待崔小姐颇为无礼，而前些日子却传出消息说梁珏突生急病，得年后方能回监。巧合的是，崔小姐正是在年底才入翰林馆就学，而传出梁珏生病消息的当天，赵大人又恰好来国子监视察……”
咂摸透顾妧芝这言外之意，旁边的几位小姐一个个都睁大了眼，脸上兴奋立显：“不是吧，难道还真有故事？！”要说之前她们的那些话只是用来气李温卿的，心里边却没把听来的八卦真的当回事儿。
刘璃立刻亲近地勾住了顾妧芝的手臂，急着问：“你可说真的？梁珏这事儿我也听人提过一嘴，那人说得半遮半露，我一听完也没往这上头想。”
顾妧芝还是初次得这位就小姐如此亲近，暗想说八卦真是拉近关系的最佳方法。见秦臻亦十分好奇等自己的下文，她顿时增了不少底气：“这说法在广文馆里已悄然传开了，大家敢如此猜、如此传，也自有原因。”
说到这儿，顾妧芝有意放低了声儿：“赵大人，其实并不如何掩饰其态度。当时我看得真真儿的，大人明明正与我们馆的张博士说话，看的人却是崔瑈，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半刻。欸，真的是再明显不过了……”
她的这番话令旁人内心翻滚，各自若有所思。别瞧这些小姐们看起来只顾玩乐，可出身背景让她们有着比同辈更为灵敏的政治嗅觉。而方才的听闻，却瞬间推翻了她们的固有认知。
对于赵家宁舍阁老之职也要履行百年前的婚约，如此自毁之举，世家圈里早已议论纷纷。其中最有说服力的猜测便是赵家被人抓住了把柄，为韬光养晦，遂以赵煜的婚事来转移视线。
几乎没有人会认为，赵崔二家的婚事与儿女情长有关，即便背地里戏谑着“英雄难过美人关”，却也只是过过嘴瘾罢了。毕竟，江左赵家是何等地位，而赵煜那等活在长辈赞誉声中的继承人典范，如何会因私情而有损家族丝毫？
万万没有想到，听起来最不可信的说法，竟然会是真正的答案！
对于那位即将到来的崔小姐，她们心中已各自有了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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