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笑言生活多趣事,三月策马迎风弛
的确如此，但凡世间之人，谁会没有一段伤心之事呢？愁苦之时，唯一的慰藉便是这酒，恐怕也只有它，才能够理解世人所有的痛苦，也只有在尽饮之后，才能够的道出一声痛快。
何谓痛快？经历过痛苦而得到的快乐，是谓痛快。
王清起身，走到墙边的案侧，将碗中的酒倒了些许在砚台之上，来回磨着，随后提笔挥毫，尽现潇洒不羁的本色，几行大字，狂放与细腻并重，写完之后，将碗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萧幻走到王清身边，盯着这偌大的魏体，心中愁闷竟退去不少，念叨着：“曹操虽不为后人所理解，却留下了这惊世之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千古无同局，却有知音人。”
王清笑道：“酒中世界，不问平生，但凡需要忘忧，只需执起痛饮即可，管他身前生后名，任他英雄过客，在酒之前，皆是红尘忘忧客！”
一言既罢，竟也感觉到了些许醉意，或许只有真正的求醉之人才能求此一醉吧。二人来到院中，萧幻坐在台阶之上，看着王清侧身而立，仰望漫天星辰，星辰虽流散，夜空自永恒。王清露出了笑意，慢饮道：
我叹春色终萧疏，
爱植将离盼卿故。
忻望碧莲婀娜时，
文如春华有归宿。
许是萧幻读出了这诗中的意思，只觉得泪水落下，滴在了他留下的脚印上。没有去擦拭，只是默念了一声“忻文”。
皓月的华光下，举杯相邀，人间至乐莫过于次。或许明日光阴不再，但今朝已然杯杯尽盏，且歌一曲“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光无故人”。我只道，在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是我的福气。
人影随着屋内渐黄的烛光被投射到冰凉如水的庭院青石之上，碗中酒一点一滴浸入月下对饮之人的心扉之中，虽掷地有声，却无迹可寻，此情是相思，还是身在眼前心在天涯？
只叹，没有你的天涯，将何以为家。
“忻文，她一定是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吧？”萧幻看着王清的身影在月色下越发显得清冷，勉强挤出了笑意，试探性的问着。
王清抬头对着星辰，回道：“她谈不上绝美，却至性天然，无世俗之气。也并非才华出众，甚至未念过几年书，却朴实善良，精通医理，有济世之心。似乎再多的烦心事，到了她那，都能够一一化解，她最好看的便是如芍药花开一般的笑容……世间雍容华贵，在她面前都会黯然失色。”王清说这话时，流淌着脉脉真情，略显着笑意，萧幻听后站起了身续问：“那她如今？”
此时寒风乍起，卷起了几片红梅，似乎是对这片土地的恋恋风情，又隐含着对风的向往，王清转身往回走了几步，一手提着酒，一手负背，道了声：“她永远活在我心里。”
萧幻没有作声，只是默默看着夜色下的一切，不觉酒入愁肠，竟化做了两行泪水。王清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又有美酒相伴，你怎就哭了？”
萧幻忙抬手抹着眼泪，埋怨道：“还不是你说的这些煽情话，哎，我的眼泪真是不值钱。”说罢，自己也是笑着摇摇头。王清又进屋取了两坛酒，递给萧幻，语气轻快道：“说好的痛快喝一场，可不能辜负了这大好夜色。”
只觉得泪水过后，清醒不少，二人酒到即干，时而谈及宫中趣事、民间俗事，时而论起风雅之乐，山水诗情。意识越发模糊，夜色也逐渐告别了深邃……
第二天晌午时分，又是个日暖风和的好日子，红梅逐渐收敛了灿烂的华彩，等待着下一场飞雪倾覆。在睡梦中醒来，只觉得头一阵眩晕，小小忙去搀扶，萧幻问道：“姐姐，我这是在哪？”小小拧了把毛巾递给她，笑回：“这是我家，昨日你喝的大醉，是王清将你送来的。”见幻儿擦洗完，又怨道：“这个王清也真是太随意了，竟让你喝了这么多酒，回头得好好说说他！”
萧幻笑道：“姐姐可别怪他，这还是我第一次喝的如此痛快呢，这感觉真是太好了！”
见小小起身，忽想起来，便问道：“对了，姐姐，萍儿呢，昨日我在谢眺的家中见着她，她可回来了？”小小道：“她早起去上香了，这会也该回来了，昨夜她便与我说起你，你们二人性格相似，到是难得。”
这段清闲时光，阮郁仍不忘公事，视察着临县的震灾工作，也看看钱塘附近县城的情况。本是久别重逢，应当好好相聚一翻，以慰相思之苦，然而二人却都不是缠绵于情之人，小小亦是极为理解阮郁，若他沉浸于风花雪月之中，那便不是自己认识的阮郁了。
想起许久不见那位婆婆了，萧幻有萍儿陪着，应也无碍，便出门去探望。走过桥去，看着王清正打那回来，便迎了上去，笑道：“你可算是想起这位婆婆了。”王清摇头道：“你也别挖苦我了，我可是自责着呢，索性干娘身体安好，不过还是要多谢你在我繁忙时来照护她。”
“你我之前，还客气这些做什么。”小小淡淡回着，一边走着一边说：“昨日你与幻儿可是一醉方休了，她睡了几个时辰都还没缓过神来呢。”王清展了展双手，道：“你可别说，她真可算是海量了，与你有的一比。不过我也着实羡慕她，当醉便醉，不像我难求一醉。”说罢，扯了扯嘴角，却没有笑起来。
小小瞟了一眼天色，说道：“你醒着也是带三分醉意，醉与不醉又有什么关系呢？对了，你对幻儿的感觉如何？”王清默默走了一会，提起了兴致道：“起初只以为她是心地善良，活色生香，却不想她竟也是学识渊博之人，虽无法与你相比，但也是有着独到的见解，这么好的一位姑娘，生在帝王家，到真是可惜了。”
“如此看来，她是合你的眼了？”小小看着王清，笑说着。王清提着双指点了点，驳道：“你想什么呢，她可是要与滇国太子和亲的！”小小垂目思索着，过了好一会才说：“这两天我一直在想着幻儿的事情，实际上尚有转机。”王清转头看着小小，示意她继续。
小小道：“实际上滇国太子并没有亲眼见过幻儿，所凭着也只是特使带回去的画像罢了，画像又能有几分贴近真人呢。只要幻儿坚持不嫁，朝廷大可立一位与幻儿有几分相似的女子为公主，着其出嫁，其不是两全其美之事么？如今，只是看幻儿自己的意思了，我觉着她已心属于你。”
王清只觉得一阵怪异之感涌上心头，急说道：“可我只将她当成是好朋友来对待，并没有想过这些，她难道不是也将我试做好友？”
“你啊”，小小侧头看着王清，摇摇头说：“当真是一人久了，如此不懂得女子之心，需知，女人心，海底针。若你喜欢也无须担忧等级之别，萧鸾虽善权谋，却也是唯才试举，你既然爱忻文，就该以她的济世情怀作为为官之道，造福更多的人，以你之才，他日前途必然无可限量，又何愁于这！”
“我从未如此想过”，王清收了笑意，顿显严肃，停下了脚步道：“你应当明白我的，不是么？”
小小本以为这些年王清之所以没有选择去爱，一方面是源自对忻文的追思，一方面是没有遇到真正适合的，如今萧幻的出现恰恰是缘分使然，本以为王清会因此而放下过往，重新开始，却不曾想到在情感面前，他竟如此忠贞不渝。
落花虽有意，流水总无情，世间情愫又岂是三言两语能道的清……
边走边想着幻儿的事，起初本是以为王清会对幻儿有好感，是碍于现状才不表露意思，自己说的这些也是为了他能够毫无顾及的表露自己的想法。虽然找人顶替萧幻和亲的方式可行，但毕竟也是兵行险招，赢了固然是好，若是输了赌上的则是一个国度的未来……难道幻儿真要去往那边境之地么，可笑又可叹的是偌大的一个南齐，命运竟系于一位女子身上。
快到家时，阮郁正漫步而来，恰巧遇上了，他一面笑着，一面唤了声：“王兄。”王清回了个礼，笑道：“一早便听说你去视察附近县城了，怎么样，可有所获？”
这二人所表现出的熟识度，到是出乎小小意料，遂看着阮郁，注意到他的拇指紧扣着食指，似乎在宣泄心中的愤怒，可与生俱来的冷静却硬是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但仍是不满的说道：“这些官员，真是枉为一地父母官，临县灾民尚未得到妥善安置，他们却是坐着轿子安逸的上街，何其趾高气扬，我表明身份后，又是阿谀奉承，丑态百出，我大齐有此等官员，当真是我朝之辱！”
小小听后，也是怒气上涌，为官不为民，还如何配称为官。怔怔的道了声，“等眼下事情结束，我们回建康时，要好好查查这地方大小官吏，以束吏治之清明！”想起曾经为了赈灾一事忙的焦头烂额的王清，相形见绌，这一地官吏竟是如此丧失天良。
本以为阮郁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却不曾想他竟静静的看着自己，眼神恳切，只听王清道了声：“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小小不解这情况，便问阮郁：“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阮郁微微笑着，柔声说：“你刚才说，‘我们回建康’，是真的么，你愿意随我一起回去？”
这下方觉得自己一时情急，竟失了口，只得好声好气的说道：“要是我不帮你，这如此多的地方官员，只怕非得让你长出几根白发不可！”
二人的怒气渐渐消了，这些太过沉重的事，暂时也不去多想，如今阮郁身在钱塘，这附近官员定是要碍于他的存在而有所收敛。
看着阮郁溢满笑意的脸，自认识他之后，还真没见他如此高兴过，在小小的眼中，阮郁是个无论面对风霜雨雪都始终冷静淡然的人。小小想了会，扯着话题故意问道：“我与王清走的这么近，你也是看在眼里，难道不生气么？”
阮郁立刻停了笑意，满脸严肃，这着实令小小吃了一惊。
谁知阮郁忽然又转了脸，满是笑意，这情形就想是一个孩童天真的笑容。他悠悠的说道：“啊，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真是乐死我了！”这才发现上了阮郁的挡，随举起了手打项阮郁的手臂，哭笑不得的道了声：“哎，我是败给你了，想不到一向稳重的阮郁公子，还会有如此俏皮的时候！”见阮郁仍在笑着，便催促：“快说说，你为何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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