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会生火的人
穿越过来的第十三天，萧苒还是没有学会生火。
她双手握着一根头削尖了的圆木，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它往底下的大块柴火中狠命地钻。然而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木头表面除了变得更加粗糙了之外，丝毫没有要冒出火星的模样。
为什么这和电视剧里演得一点都不一样啊！她一个学物理的，怎么还生不起这火了！
坐在院子当中的萧苒再也受不了了，“啪”地一声将圆木摔到一旁，摸出白日卖玻璃珠积下的几十个铜钱，忍痛数了两个，将它们放在手中看了又看，几乎被没用的自己气死。
早知道白日在市集上就把那火折子买下来了。这回好了，下次赶集还要三日，生火也没学会，还是得去请隔壁的高大婶帮忙。
正要起身时，一道闪电自远方的夜幕亮起，将萧苒吓了一跳。周围的夜幕转瞬亮如白昼，她赶忙揣着铜钱小跑出了院子。
看来夜间是要下雨了，这大秋天的，她可不想被活活冷死。
邻居家的院门大敞着，高大婶正赶着下雨前收衣服，她的小孙子正歪歪扭扭、咿咿呀呀地绕着她走来走去。
见是萧苒来了，高大婶赶忙在围裙上蹭了蹭手，热络地扶上来：“哟，萧妹子，病还没好利落呢？”
萧苒以手扶额，应声装出一副柔弱的模样：
“是啊婶子，今日睡了一日，到这会子还是有些头疼，还是要麻烦婶子替我生生火热热水了。”
她也没办法，实在拉不下这个脸承认自己不会生火。
“哎呀，萧妹子说的什么话，”高大婶上来将铜钱接了，萧苒勉强笑笑，心中几乎在滴血，“不过我这正收到一半，你先回去好生坐着，我收完便去你家。”
“好，谢谢婶子。”
看着那两枚铜钱彻底消失在高大婶衣袋里，萧苒面色苍白地转过身去，正要离开，忽听得自己家的方向传来轻微的一声碎裂声。她顿了顿，回头望向毫无察觉的高大婶，不禁打心眼里敬佩起自己的敬业精神来。
怎么回事，都装柔弱装出幻听了吗？萧苒啊萧苒，你果然很有演戏天赋，当年去学物理真是毁了毁了。
她万分委屈地走回自家院子里，将门阖上没挂门闩，一趟趟地将院子里的柴火挪到小厨房里去。
现在人都穿到了这本不记得什么时候看过的古言小说里，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什么光学，什么演员，此刻她只想要上天赐她一个生火特技。
要不……赐我个会生火的人也行啊！
她在心里大喊一声，恰好又一道闪电闪过，这次倒是带了一声惊雷，震耳欲聋地在这偏远小县城的上空炸开。
萧苒忽然僵住了，虽然刚刚的雷声很大，但在雷声之下，她似乎又听到了额外的脆响，和刚刚在院门口处听到的碎裂声一样。
她念起自己前日刚烧好的一批玻璃片，心中猛地一沉，转身便伸手朝卧房的门推去。
不料她刚推开一条缝，那门便像成了精似的，自己朝里面猛地打开了。因为没火点灯，卧房内浓重的黑暗令萧苒望而却步了半秒，而下一刻便有双手自一片漆黑间伸出，将她拉入房中去。
在萧苒几乎要尖叫出声时，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想活命，就别出声。”
那手掌宽大而粗糙，带着温热而血腥的气味死死压着她的口鼻，不留一丝缝隙。萧苒整个人亦被压在墙角动弹不得，她挣扎片刻无果，抓住好不容易剩下的半分理智疯狂点头。
那人松开了手，萧苒没敢出声，二人便在黑暗的秋夜中无言相对了片刻，均是喘/息着，直到下一道闪电带着蓄谋已久的阵雨劈来。
一瞬间她看清了他，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那个压着她的人是个体裁高大的男人，亮如白昼的刹那间只有那一身被血染透的外袍占据了她所有视线。
萧苒想起以往看过的警/匪片，倒吸一口凉气，连连摇头：
“大侠饶命，我刚刚真的没看到你的脸，不要杀我……等等，我是不是不该出声……”
她又猛地想起这个血人之前的警告来，再次自己被自己蠢到了。于是她的嗫嚅声渐小，心想这回真是死定了。
血人却没说话，只依旧侧耳倾听着屋外的动静。
然而秋雨渐大，他耳力再好，此刻也无法在雨声之中判断出是否仍有追兵。按着他素来谨慎的性子，他是应该再跑远些的，只是如今他已到强弩之末，外面又是风雨交加，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坚持到老地方了。
适才他已经巡视过这院中，发现此处只有这一名弱女子。若要防止她向府衙报案，那么最保险的方法，便是——
长久的黑暗与沉默中，萧苒的心跳声格外明显，她的手脚亦紧张到僵直了，冷飕飕地往外冒着虚汗。直到有什么冰凉的利/器抵上她的脖颈处，她更是觉得脖子以下彻底失去知觉——
要杀便杀，不要这样折磨一个社恐行吗！
“作为一个杀手，你的伪装太差了。”
血人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短短十几个字却让她先是一愣，随后几乎要骂出声来。萧苒努力压抑着几近爆炸的肺部：
“大侠，你对杀/手有什么误解吗？”
血人腾出一只手来，摸上她本能性护在身前的右手手掌，冷笑一声：
“三处指根都有老茧，练的应不是剑，也不是刀。我很好奇，叔父手下的人，练的都是什么？”
萧苒在短短一刻内数次体会了什么叫欲哭无泪，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据实以告：
“我练的是羽毛球……”
“呵，倒是很新奇的暗器……”
那血人自以为是的品评突然顿住，院门外紧接着响起两声干干的拍门声，伴着孩童幽微的哭闹：“妹子，婶子来了，现在方便进去吗？”
竟是高大婶！萧苒闭眼带上痛苦面具，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这人是来做什么的？”
血人握着匕首的手微微用力，便有一串血珠自她颈边滴下。刺骨的寒意令她忍不住颤抖，萧苒便麻木地放弃了挣扎：
“高大婶是来帮我生火的，还带着她的孙子，你不至于向老人小孩痛下杀手吧？”
“生火？”
那血人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答案，若是此刻有光，萧苒必定能看到他面上又疑惑又难以置信的表情。好在下一刻高大婶便如同救星降世一般，在院门外替她正名：
“萧妹子，雨越下越大啦，这火得赶快生起来，不然可容易冷着了。”
闻言血人愣了片刻，撤下了匕首，只低声警告：“不要轻举妄动，让她们走。”
萧苒求之不得，然而搜遍脑子也只能想出一个最愚蠢的借口：“婶子，我刚刚感觉好了些，已经自己将火生起来了。你快回去吧，别淋坏了。”
“是吗？”
高大婶疑惑地透过没闩上的门缝间瞧去，只见萧苒的院子内还是黑漆漆一片。
“是、是啊，马上就生起来了。”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萧苒破天荒地掐了一把血人，竟摸出一手血来。那血人领会了她的意思，犹疑片刻还是自怀中拿出一物，吹燃后摸索到桌上的烛台，将蜡烛点亮了。
房间里透出明亮的光来，高大婶啧了一声，放下了心，抱着小孙子回了院子。只留下屋中萧苒和血人面面相觑，她却是望着他手中那长筒状的物件热泪盈眶：
果然有火折子就是方便啊！
血人见她火热的目光直盯着自己手中的火折子，干咳了两声，顺势在桌边坐下来。
萧苒的视线总算被他这个人吸引过去，只见他脸上的血迹大部分已经干硬了，红一块黑一块地四处糊着。她后知后觉地无辜发问：
“大侠，我看到了你的脸，你不会等会就杀了我吧？”
血人嗤笑一句：“没见过杀/手不会生火的。”
因他面上有了表情，半块血块经这一动便剥落了，露出他硬朗的侧脸来。
“你姓肖？”
萧苒点点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他只是又确认了一回：
“真的姓肖？”
“是啊，我叫萧苒，大侠你呢？”
血人得到肯定的答复，望着她的目光忽而变得温柔三分，语调也不复刚才的狠厉和嘲讽。
“我名燕秋辰。你的相公。”
后四个字他的声音太小，萧苒没听清，还以为他像剧里的古人一样在介绍自己的字，便未放在心上，只是担忧地望着他身上手上面上的血迹：
“燕大侠，要不……我去请个郎中来？”
燕秋辰摇头，忍不住上下打量着萧苒，面色似有半分不满，又有半分妥协：
“太危险了，此处可有药？”
萧苒摇头，于是燕秋辰皱了皱眉，自胸前摸出一个瓷瓶来放在桌上：
“我这里还有点伤药可以将就着用，只是需要劳烦姑娘烧点水来了。”
“好，燕大侠稍等。”
萧苒见他还神志清楚，刚刚又有那样大的力气钳制她，想当然觉得他的伤应该还好，便欢快地拿着火折子去了小厨房生火烧水，一路跳过一个又一个秋雨新砸出的水坑。
今日不用钱便拿到了一个火折子，赚大了赚大了。
然而当她端了一盆热水回到卧房时，却见燕秋辰虽还直挺挺坐在桌边，双目却是闭紧了。雨声渐小，她这才听得他坐的木椅下，血滴落的声音清晰可闻：
“燕大侠？”
萧苒保持着镇定推了他两下，他没醒过来。于是她拿起那瓶原本是白色、如今已变成红黑色的瓷瓶，拔开布塞，但见里面空空如也，心中便一下慌了。
虽然他说不要请郎中，但是看这情状，再多拖几刻，人保不齐就没了……
不管了，救命要紧。
萧苒哭丧着脸拿上钱袋子和油纸伞，转身跨出门去。
今日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了亏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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