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冯锐意和张文凯周日傍晚回校的时候，沈礼正摁着顾栾的脑袋在寝室里恶补。

        所谓的恶补，就是指，按着顾栾的脑袋，逼着他从高一第一学期第一单元开始，将数理化生的知识点全部补上。

        张文凯一进寝室就嚷嚷：“栗子，顾栾，快来帮我提行李，重死了。”

        沈礼一把摁住要站起来的顾栾肩膀，扭头恶狠狠瞪着张文凯，不需回头就将手准确点在了桌面的语文课本上：“大头来了，你趁这空背诵古诗词。”

        “……”顾栾看着语文课本发怔。

        张文凯想要凑过来：“哦，你们在做什么啊？”

        沈礼挡住他：“别过来！聒噪的人！别打扰顾栾学习。”

        顾栾那张小桌子上摆满了高高两叠书，张文凯认出来那几乎都是沈礼的笔记本，大概就明白了意思，嗤笑一声：“哟，叶子二号啊！”

        沈礼看了眼顾栾的后脑勺，低声呵斥：“说什么呢。”

        顾栾低着头看着语文课本后面的必备古诗词，嘴里振振有词地背诵着：“《念奴娇·赤壁怀古》苏轼……”

        脸却阴沉得可怕，眼里染上一层嫉妒。

        叶子，还二号？他？顾栾？凭什么是别人的替代品？怎么不说那蒋叶青才是沈礼那本该释放在自己身上的善意，无处可去才挑的替代品？

        沈礼对蒋叶青的好，本都应该是自己受着的。

        只是一些来自于长辈们的意外，导致他们分开。蒋叶青才有机会享受到沈礼对他的好。

        那都应该是他的！

        “唉，我给你带了点牛肉干，我爸妈从温州带过来的。”张文凯父母在外做生意，这段时间家里欠债累累，所以张文凯才哭穷。

        沈礼眼睛一亮，抱着那桶牛肉干坐到床上，掰了一板出来啃：“好吃。”

        “顾栾，你要不要？”张文凯问。

        沈礼忙制止他：“等他背下这首再说。”

        顾栾背着他翻了个白眼。

        张文凯：“为什么啊？”

        “嗨，我要把他培养进重点大学，保211，冲985！”沈礼回答，斗志昂扬。

        张文凯瞠目结舌：“你疯了。”

        顾栾大声背诵：“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用的咬牙切齿的语气。

        张文凯浑身一哆嗦，深怕自己被灰飞烟灭了。他乖乖闭上了嘴。

        “我觉得，乖乖听我的安排，没问题的。”沈礼翘着二郎腿，嚼着甜滋滋的牛肉干，胜券在握。

        晚饭，605四人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冯锐意也不敢对顾栾要考重点大学提出任何质疑，于是就将目光焦点落在了沈礼的手机上：“顾栾借你的？”还是只新手机。

        “嗯。”沈礼点点头，嘴上说着，“麻烦死了，他一定要借我。”表情却笑眯眯的，看着高兴又得意。

        顾栾夹菜，低头吃饭，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张文凯放下筷子，认真说道：“顾少爷，我教你扔标枪吧？”

        顾栾看他。

        “我手机用挺久了……”

        冯锐意敲敲他的餐盘：“吃你的红烧肉去吧。人家顾栾体育比你强，还用得着你教，就你这一身蛮力。”

        “我成绩又不如栗子，腿短也跑不快。我就标枪扔得不错，没别的特长了啊。”张文凯还委屈。

        沈礼哈哈一笑：“大头你头大啊！”

        “……”

        顾栾敲他的餐盘：“少说话，多吃饭。”

        沈礼为了省钱，都只点两个蔬菜，5毛钱的饭，然后跟号称要减肥的张文凯再赁一部分米饭过来。又去免费汤那，将勺子里的汤全都沥干，将汤里的菜打出来，又是一道菜。

        一般都是紫菜鸡蛋汤，或者是鸡蛋黄瓜汤。要是遇到西红柿蛋汤和豆腐汤，那就跟过年一样，沈礼恨不得多打两碗，连菜都不买了。

        不过沈礼这种骚操作，等跟顾栾吃了一顿饭之后就被制止了。

        顾栾看沈礼这厮在免费汤那边，不顾周围同学的鄙夷眼神，捣鼓了三分钟，捧了碗西红柿鸡蛋回来，脸上还带着过年似的快乐，脸都黑了。

        “你看你看，今天的伙食真好！”沈礼还会这样高兴地嚷嚷。

        顾栾再看免费打汤处小声讨论，看过来的同学，心脏都在抽疼。

        他在沈家的时候，都没这么不要脸呢。沈礼怎么就……脸皮可以这么厚！

        不过沈礼从来都是不管别人目光，做自己的事，非常自我的人。

        现在为了碗汤都这样抠抠搜搜的，再想想他曾经的锦衣玉食，顾栾只感觉一阵恍惚。

        他干脆承包了整个寝室的伙食费。

        张文凯和冯锐意自然举双手支持，沈礼就算再不乐意也没法拒绝。

        这次的晚饭也是顾栾买的。他直接在饭卡里充了一万块钱，估摸着可以吃完整个学年了。

        沈礼饭量很大，只是之前省钱买的都是素菜。现在顾栾赞助，给买了两荤一素，他自然敞开了肚皮吃。顾栾一叮嘱，他就瞪顾栾一眼，三下五除二就将饭菜都吃光了，还盯着顾栾餐盘里的剩菜剩饭直勾勾地看。

        这人瘦了，饭量一点没见小。不知道吃下去的东西都去哪里了。

        顾栾默默打量着沈礼的胃。

        “你让我多吃，你自己还不吃呢。”沈礼责备顾栾，眼神发直，寓意明显。

        顾栾将餐盘推给沈礼：“那你吃吧。我饱了。”

        沈礼立刻接过来，就着他的残羹冷炙也吃得很开心。

        冯锐意看得目瞪口呆，犹豫着对沈礼说了句：“那个……栗子，我这块鸡翅剩了，你要不……”

        顾栾一个眼刀飞过去，冯锐意手一抖，赶紧闭了嘴，心脏砰砰直跳，闭了嘴心虚完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

        顾栾瞪他几个意思？

        沈礼从餐盘里抬起脸看他，嘴角还挂着一颗饭粒，疑惑：“嗯？鸡翅？”

        他看看顾栾餐盘里还剩下的两只，摸了摸自己肚子，咧嘴一笑：“不用了，够吃了。你给大头吧。”

        冯锐意忙不迭夹给张文凯。张文凯饭量也大，一句谢谢都没有，接过来就塞进嘴里，吐出了鸡骨头。

        冯锐意，一位家教良好的富家子弟，看得直皱眉，扭头去看沈礼的吃相。

        说来也奇怪，沈礼家境这么差，虽然自理能力差，寝室床位看着拉他。可是他的举手投足，可一点都不像是个没教养的孩子。倒像个……从小锦衣玉食，有着良好礼仪教养的公子哥。

        就从这吃相上来说，同样饭量大，张文凯吃的就跟猪一样，可是沈礼就文雅很多，骨头啃得也干净，也不吧唧嘴，速度不算快，慢悠悠。拿筷子的方式，下筷的角度都仿佛精确计算过，优雅极了。

        跟他餐桌礼仪相似的就是顾栾。顾栾那餐桌礼仪，下筷夹菜的举手投足跟沈礼像极了，但似乎……反倒不如沈礼娴熟。

        真是莫名其妙。

        “啊，锐意给我的鸡翅，都显得格外好吃呢！”张文凯吧唧嘴感慨。

        冯锐意瞄了他一眼，看到他嘴角上的酱汁，额头青筋都爆出来了。这头猪！

        吃完饭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四十分钟，寝室四人就在操场上散步消食。高三学习压力大，如果不保持运动，劳逸结合，身体会吃不消的——重点指沈礼。

        冯锐意公子哥，丝毫不担心考砸，大不了出国；张文凯成绩不差，但心态极好，他的目标学校于他来说很轻松。沈礼虽然看着学习轻松，但是室友们都知道，他其实很刻苦，睡前还要看书。

        沈礼不情不愿被拉到操场散步。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在操场散着步，冯锐意的手机突然响了。

        一看那来电显示，没显示地区，冯锐意却认识那号码，了然：“叶子来电话了。”

        顾栾敏锐的视线看了过去。

        冯锐意接起电话：“喂，叶子。啊，是啊，在，哦，行。”

        他把电话递给沈礼：“栗子，叶子找你。”

        “哦。”沈礼接过手机，一边嘟囔，“你们真是钱多的没处花，国际长途，多贵啊。”

        “喂，叶子啊。”

        蒋叶青健气十足，又温和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带着滋滋啦啦的电流声：“诶，栗子！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吃了两大晚饭，撑死了。”沈礼摸摸自己鼓出来的胃。

        “那你要多吃点啊，唉，没我在身边，不知道你吃穿住行不行。”蒋叶青感慨。

        沈礼笑他：“别说的你跟我爸似的。”

        “诶，你可不就是我大儿子吗？”蒋叶青嘿嘿一笑。

        “去你的！”莫名被占便宜。

        “我把你和冯锐意的鞋子都寄过去了，大概一个月能到吧。到时候你穿穿看，我估摸着大小是合适的，应该也挺适合你。”

        沈礼也不跟他客气。蒋叶青这两年送了他很多大大小小的东西，嘴上说是感谢他辅导学习的赠礼，沈礼也不客气，就当真是学费收下了。

        “好呀，乖儿子真孝顺。”沈礼调笑。

        “滚！”蒋叶青笑骂。

        顾栾站在一旁，脸都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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