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冈仁波齐与梅里雪山，阿尼玛卿山脉，青海玉树尕朵觉沃并称藏传佛教的四大神山。每年来此转山的旅人不计其数。
当站在山脚下，看到眼前那巍峨挺拔的雪山时，温子瞻感叹天地辽阔，人如蝼蚁般弱小。
神山之巅，终年积雪，远观时，气势雄峻，有威凛万峰之姿，阳光照耀下仿佛自带佛光，雄浑壮丽。
许多旅人边观赏着神山风姿，边徒步转山。在一群转山旅人中，温子瞻并不过多关注眼前风光，只闷着头缓慢地行走在山路中。
行至在冈仁波齐峰的经幡广场，广场上矗立着一根的经幡柱，顶端缠有无数条飘扬的五彩经幡。
极目望去，数以万条计的经幡在风中猎猎飘扬，场面极其壮观。与温子瞻同行的人都连声惊叹，深深地被眼前景象震撼住。
温子瞻脸上却无一丝表情。他站在风口处，听着风呼啸而过耳畔的声音，沐浴在雪山阳光下，心中祈愿道：“我千里至此，牵挂一条经幡，为求心中所愿。我愿以我的虔诚，为灵舟祈福，保她不病不痛，早日苏醒，自此安康吉祥，扎西德勒。”
他面朝是幽静肃穆，奇峰环抱的冈仁波齐神山，迈步走向遮天蔽日的五彩经幡阵。张开手，手心那条长达五米长的经幡随风扬起。
温子瞻系好一端，随即牵着经幡，迎风前往，最后在经幡的尽头系上小结，将一条五彩经幡挂在山口处，每一面经幡都随着风而肆意飞扬。
系好经幡后，他双掌合十，闭目祈祷，然后走到山垭口，扬起手中那一把隆达，让隆达随着风而飘向远方。
同行的旅人见温子瞻撒了隆达也兴致勃勃地撒，一下子漫天飞舞的都是五颜六色的隆达纸片。
雪山吹过的风，拂过经幡，带走隆达，最后飘向远方。
当天晚上，温子瞻在冈仁波齐山旅馆住了一夜。晚上有些高反的不适，他没吃什么东西就回房吃了点药，然后就休息了。
次晨，温子瞻简单吃了点干粮便出发了。
他本意是一个独行转山，但与他同住一家旅馆的两个男人也是一心来藏转山，他们主动提议与温子瞻同行，说有个照应什么的。
温子瞻不置可否，他俩说没说什么就一路与他同行。那两个男人，一个叫老张，一个叫小文。
老张年长些，三十来岁，彪形大汉一个，而小文则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斯斯文文的。他们俩是在几天前认识的，但却像多年好友一般。
温子瞻一早就从塔尔钦出发，以顺时针方向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一步一步前行着。
这一路走过，左可以远眺纳木纳尼雪峰和鬼湖拉昂错，风光无限，尽收眼底。
小文一路走，一路拍，压根不像虔诚转山的，仿佛是来徒步旅游的。转念一想，现在除了信徒，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地来转山的呢。
在经过经幡广场，然后便看到了曲古寺，那是半山腰中一座依山而建的寺宇
他们走到了一片玛尼堆前，近距离看着寺庙，只见寺庙红墙金顶，外围是一排白色佛塔。
老张站在寺庙外围成片的经幡下，叹道：“这是我们转山途中遇见的第一座寺庙呀。”
温子瞻望着金顶佛寺，肃然迈步进庙。小文与老张无心入庙，便在外面等着。
庙里拜完佛，祈完愿，温子瞻才继续前行。沿着冈仁波齐雪峰西侧，一行三人继续走，走过长寿三峰，抵达冈仁波齐北侧山脚的止热寺。
来到止热寺，温子瞻开始感到不适。老张见状，问道：“兄弟，你高反？”
温子瞻点头，从背后里拿出保温杯，径自喝了口水，缓了一下。老张翻包找出自己的常备的高反药物。
温子瞻也随身带着，但老张这样热情，温子瞻并没有拒绝，说了声谢谢便接过了药。
在冈仁波齐雪山下长途跋涉，高反很折磨人，但他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
这漫长的旅途中，薛灵舟是支撑他走下去的一切精神力量。每每当他走不下去了，他都会想薛灵舟，仿佛此时此刻薛灵舟就在他身旁，在他身边陪着他走过这万水千山。
……
从塔尔钦一直到止热寺，差不多二十公里的路程。这一路走来，总能看到或独行，或结伴的转山者，他们面容和善，风尘仆仆，尽管如此，在相逢擦肩时，他们都不忘互道一声“扎西德勒”
彼时，天色已晚，大多转山者都会在止热寺附近休整一夜，次日再整装待发。
止热寺这边有宾馆，或自行搭帐篷。温子瞻到宾馆时已经满房了，他只能和老张，小文两个一起在户外搭帐篷过夜。
老张说，在止热寺这边是看冈仁波齐星空和日出的最佳地点。小文听了，决定今晚要架相机拍星空的延时。
当晚，小文架好了相机就回帐篷睡觉了。温子瞻由于高反引起了一些不适，早早就睡了，不过起夜时出了帐篷，看了眼星空，璀璨星河布满苍穹，仿佛伸手便能触及这片无尽星河。
那一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薛灵舟那么想踏上这片净土了。
次日清晨，大多转山者都会在五点之前选择摸黑出发，温子瞻亦如是。
老张起不来那么早，小文又说要看冈仁波齐山的日出，两人就和温子瞻分开了。
没有了老张和小文这两个伴，温子瞻开始一个人转山旅途。
他一个人走的这段旅途是冈仁波齐转山最为艰难的一段。那就是翻越海拔五千六百四十米的卓玛拉垭口。
日出后，东边天幕彻底亮堂起来，冈仁波齐山顶中萦绕的云随着日出而逐渐散尽。阳光照来，映在白蓝的冰川上，仿佛佛光普照一般，闪闪夺目。
温子瞻走在阳光雪山下徒步着。因为高反，随着海拨的升高，他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注意小心。
路过天葬台，天空中盘飞着几只秃鹫，天幕下那广袤的草地上散落着数百个叠堆起来祈福的玛尼堆，但那些玛尼堆上都覆盖着一些衣服，还有一些是人的头发，隐隐带着些诡异阴森的气氛。
与温子瞻同路而来的转山者有人问道为什么要在玛尼堆上放衣服。
其中一人便解释说道：“每一个朝圣者在转山途中都是要经历一次象征性的死亡，他们认为走过这片代表着死亡的天葬台，之后才会在卓玛拉山口重获新生，所以都会会在玛尼堆上留下自己的衣物鞋帽甚至是头发，以此表明自己经历了这次苦难，死后重获新生。”
听到这话后，就见好几个人将自己的丝巾，帽子，手套什么的都翻出来，都覆在玛尼堆上。
温子瞻并没有留下什么，默默地走过了天葬台，继续上坡。随着坡道变陡，温子瞻高反的不适感隐隐加重。
在藏地这几日，温子瞻对于高反已经没那么敏感了，很多时候都能正常活动。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克服了。但当来到坡道上时，他才知道，自己做到的，远远还不够。
他席地而坐，吸了几口氧气，缓了一会儿才渐渐好起来。休息了十来分钟后继续上坡。
走过一段很陡的上坡路后，只见山坡上色彩斑斓，走近去看才发现那是经幡。
越到坡上，经幡越密集，甚至已经铺满了整片山头，震撼壮观。
此时此刻，温子瞻已经来到了冈仁波齐转山全程最高点处，卓玛拉垭口。
来到卓玛拉垭口的转山者都会绕着垭口的卓玛石转上一圈，祈求可以得到度母的庇佑，洗清自己罪孽然后得以重生。
来到垭口，温子瞻脸上浮现出了笑容，望着湛蓝的天空，高耸的雪山，飞扬的风马旗，他感觉到无比的放松。
他放下背包，从背后里将一条经幡拿出来，在卓玛拉垭口再一次为薛灵舟牵上一条经幡。
最后在悬崖边向神山祈福，将手中一叠一叠的隆达撒向天空，随风飘散。
站在悬崖的风口处，劲风扑脸，吹得眼泪自眼角渗出来。他仰天长呼：“薛灵舟，你睡够了没有？该醒过来了！”
他的声音在雪山与风中，显得微弱不堪，似乎飘荡的经幡声都能将他的声音覆盖。
远在南京的薛灵舟却像能隔千里听到温子瞻的声音一样，只见她指尖跳动了起来，眼皮颤动的频率开始变快。
守床的林雪涛简直不敢相信，狂喜涌上心间，他急忙叫来医生护士，冷冰冰的病房一下子挤满了人。
温子瞻飞机落地南京，关闭飞机模式后，手机弹出几个温绍华未接电话。
看到那么多的未接电话，温子瞻不自觉慌张起来。他急急地回拨电话。
“子瞻，灵舟醒了！”
冲入病房看到薛灵舟的那一刻，本来灰暗的世界仿佛粲然发光起来。
薛灵舟看不清眼见的人，只能看见一层一叠的虚影。
“灵舟……”来到床边，他饱含热泪地轻唤。
熟悉的声音和腔调，薛灵舟霎时间热泪盈眶，她像孤身在黑暗的孩子看见亮光，疯一样将温子瞻牢牢抱住。
温子瞻回抱着她，抱着他失而复得的生命。
只见薛灵舟哭得抽泣不已，声音哽咽道：“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让我找不到你，你知不知道，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我梦到你全身是血跪在我面前，我救不了你，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温子瞻笑着抚摸着她的后背：“傻瓜，梦是相反的，我不会有事的，所以你也不能有事，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有再。”
薛灵舟止住了眼泪，只觉双目发酸剧痛，捂住眼睛不敢看光，一直埋着头在温子瞻怀里。
温子瞻见薛灵舟情绪稳定后，柔声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薛灵舟带着很重的鼻音：“我有些头晕，眼睛不太舒服。”
温子瞻不敢懈怠，忙将薛灵舟扶着躺好。
“能把窗帘拉上吗，我不想看到光，眼睛痛。”薛灵舟怯怯地说。
“好。”温子瞻二话不说就去将窗帘拉上。
他守着薛灵舟入睡后，小心翼翼地出了病房，关上了房门，随即去找了薛灵舟的主治医生。
温子瞻说了一下薛灵舟醒来之后的情况，医生说，薛灵舟虽然已经醒了，但身体是否能完全恢复还得看后续的身体反应，目前是建议留院关注。
温子瞻了然，不由心乱如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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