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本来无一物，无处惹尘埃
半日闲茶馆之后，薛灵舟要开始忙乐团演出的事情了，一连三天都忙，甚少有时间看手机。
今天午后下了点小雨，气温降了许多。薛灵舟结束工作后一个到附近的餐馆吃饭。
闲睱间她点开微信朋友圈刷了一圈，发现温玉成发了朋友圈，照片里的人是温子瞻和苏尔淇，文案是：又一场饭局，和堂弟以及他的高中同学一起吃饭。
看到这条朋友圈的薛灵舟心里泛起了酸意，神情有些失落。她将手机摁灭，放到一边去。
食不知味地吃完晚饭，她并不想那么早回酒店，于是一个人闲散地走在大街上。
秋夜的微雨过后泛着透心的凉，风一个劲儿要扑面吹来，不一会儿小脸就冻得发僵。
手机铃声，她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拿出手机，来电显示居然是温子瞻。
她略有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接了。
“喂？”她语气极轻。
“你吃饭了吗？”
“吃了，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问你现在有没有空。”温子瞻嗫嚅。
“现在？”薛灵舟顿了顿，又说，“怎么，你有事找我？”
“确实。”
“急事？”
“不算。”
“……”
“你有空吗？”
“在哪里见？”薛灵舟直接问哪里见。
“你现在在哪里？我直接过去找你好了。”
薛灵舟看了眼周围，竟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什刹海。
“我在什刹海这边。”
“好，我一会就到，你等我一下。”
“那我找家咖啡店坐着等你？”
“好。”
说完，他挂了电话。
薛灵舟撇撇嘴，心中困惑着，他不是在和苏尔淇一起吃饭吗，怎么有事要找自己，真奇怪。
什刹海边上有几家小而精致的咖啡店，薛灵舟挑了间空间稍大些的。
点了咖啡后，她把地址给温子瞻发了过去，没一会儿，人就到了。
他里头是一件白衬衫，外边是一件黑色长款大衣。推门而入的温子瞻在咖啡店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温柔。
“这里。”薛灵舟招了指手。
他看过来，目光与薛灵舟相撞，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吧。”他坐下来时，薛灵舟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个像是装了乐器的大盒子。
“我也没等多久。”她客套地笑笑，“对了，你手上那个是什么东西？”
说到这个，他哦了声，随后将盒子打开，只见里头一把精致绝美的琵琶。
这琵琶的半梨身主体打磨得很光滑，且做工精致，琵琶背后的暗花云纹古朴大气。
薛灵舟诧异：“这琵琶是什么意思？”
“就是送你的，”温子瞻轻抚着琵琶，“那天你的琵琶坏了我就想着送你一把新的，找懂行的朋友挑了许多才挑中了这把，你看看可还喜欢。”
说着，他将琵琶递给薛灵舟。薛灵舟抱在怀里，抚摸着琵琶的丝弦与半梨身，问道：“小叶紫檀的？”
“是的，小叶紫檀琵琶。”
她坏的那把不过是绿檀琵琶，而温子瞻送的却是一把珍贵的小叶紫檀。
温子瞻见咖啡店内客人不多，又问了服务员可否试一下琵琶的音色，服务员无意见。
“你可以试试。”温子瞻说。
薛灵舟先是拨了几下弦，发出清脆的丝弦声，随后调弦扭了扭琵琶轴，扭完后又拨弄了几下琴弦。只觉弹起来很顺手，音质与音泽都是极好的。
“挺不错的呀。”薛灵舟叹道，
温子瞻心满意足地说：“你喜欢就好。”
薛灵舟将琵琶收好说道：“可是这琵琶太贵重了。”
“好琵琶就得配上好技艺，你的技艺不会辜负它的。”
薛灵舟只笑了笑，摇头道：“看来我是拒绝不了。”
“我不会让你拒绝的。”他很有自信地说。
薛灵舟点头：“那行，既然如此那就谢谢你了。”
“不必客气。”
“对了。”薛灵舟忽地眼珠一转，试探地问道，“你应该吃饭了吧？”
她的小心思和目的很明显。
“怎么了？如果我没吃你要请我吃吗？”他开玩笑说。
薛灵舟轻笑：“那也不是不可以。”
“我吃了。”玩笑过后，他淡淡地说道。
“哦哦。”薛灵舟应完声便端起咖啡小口地喝着，像是在掩饰一些微表情。
”你没看玉成的朋友圈吗？”他忽而问。
正喝咖啡的薛灵舟呛了下：“啊……没看过呀。”说话间，她讪讪发笑，“那个最近挺忙的都没时间看手机。”
谎话随口就来，并且一脸从容。
“这样呀。”
“嗯嗯。”她点头，随后她将计就计，“我现在看看玉成哥朋友圈发了啥。”
薛灵舟装模作样地刷起了朋友圈，刷到温玉成的朋友圈时，她故作恍然说道：“原来你是和苏尔淇一起吃呀。”
温子瞻点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她瞧不出温子瞻是开玩笑还是怎的，只觉心口有些堵得慌，半晌才干巴巴地说：“没什么问题呀，高中同学见见面，叙叙旧挺好的。”
见薛灵舟稍许失落的模样，温子瞻不再逗她了，坦言道：“尔淇是来道谢的。”
“道谢？”
“嗯，那天茶馆的事她觉得愧疚，于是请了我和玉成去吃饭，以作答谢。”
“哦哦，挺好的。”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这一下子薛灵舟心情阔然开朗起来。
“其实……我今晚找你来找你，除了琵琶，还有个一个人不情之请。”温子瞻嗫嚅着。
“你说。”
“明天能陪我去我外公家吗？”温子瞻抿着唇静看着薛灵舟。
“明天？”薛灵舟讶然看他。她并不理解温子瞻的用意，让自己陪他去他外公家是几个意思？
“没时间吗？”见薛灵舟迟迟不回答，温子瞻猜测着应该是她的时间问题。
“有。”
“那你能来吗？”
薛灵舟想了想，明天乐团没事，倒是能腾出时间来，她本是纠结温子瞻的用意，但见他真诚恳切的目光，心想总不会是害她的，于是当下就决定了。
“好，我陪你去。”薛灵舟答应下来。
温子瞻爽朗一笑：“那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行。”
两人约好了明天的事，两人都从容地笑了阳来，各自又闲聊了一会儿，差不多半个小时后温子瞻就开车送薛灵舟回了酒店，薛灵舟下车后互道了明天见后，温子瞻还目送薛灵舟进了酒店，待人影消失了这才开车走人。
回到酒店房间后，薛灵舟第一时间就将那把温子瞻送的小叶紫檀琵琶取出来，细细观赏了一番，不自觉地就带着难以压抑的笑容在弹着，调子如她此刻心情一样欢快自在。
次晨，薛灵舟早早起身，才洗漱化完妆就接到温子瞻的电话。
他说他已经到楼下了，薛灵舟急忙地换上衣服就下去。
来到酒店门口，就见温子瞻倚着车子静待着薛灵舟。他穿着一身版型宽松的休闲西装，干净而随性，清晨的日光照洒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柔美静好。
听到脚步声，温子瞻抬起头来，看见薛灵舟盈盈笑着走来，亦露出笑来。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薛灵舟先是道歉来晚。
“没什么，我也才到一会儿。”说话间，温子瞻给薛灵舟开了副驾驶座的门，“上车吧。”
两人坐进车子后，温子瞻点火开车，车子驶上主干道路后，薛灵舟才开口说话。
“今天怎么想着让我陪你一起去外公家？”薛灵舟问了昨天一直想问却又没问的问题。
“我猜想我外公会催婚。”温子瞻淡淡地说。
闻言，薛灵舟顿时了然，半开玩笑地说：“所以，你要拿我当挡箭牌？”
温子瞻怔然说道：“也不全是……”
他多少有点自己的私心。
薛灵舟笑了笑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温子瞻忽然小心翼翼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不尊重你？”
这话让薛灵舟着实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如果你介意，那便作罢吧。”温子瞻看了眼薛灵舟。
“还好吧，我不算太介意。”这话薛灵舟是有些私心的。
她并不是不介意，而是对象是温子瞻，她不介意。
……
车子驶入了别墅区，窗外风景变得就精致多样，散落的宅院豪华贵气。
最终，车子停在了一户中式庭院前，眼前的中式别墅院子就是温子瞻外公孟家。
从车里下来，薛灵舟先是环视了一圈周遭的环境，心中感叹，上流社会的人就是住这种地方的吧。
正感叹道，温子瞻冲她扬了扬脸：“进去吧。”
薛灵舟尴尬地收回目光，跟着温子瞻的脚步进屋。
从入户院门到正门，一路小桥流水，花团锦簇，进门后，穿过富丽堂皇的客厅来到雅致古朴的茶室，就见一大伙人在茶室煮茶闲话着。
主位端坐着老人想必便是温子瞻的外公吧，只见他着一身长衫，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精气神十足。
温子瞻先是向外公问好，随即向外公介绍薛灵舟。薛灵舟主动礼貌地问好。
孟老微眯着眼睛打量着薛灵舟，夸赞道：“长得不错，水灵灵的。”
薛灵舟谦虚地笑笑。
孟老吩咐他俩落座，陪着一同喝茶。
刚一落座，就听到对面传来女人的说话声。
“子瞻，你总算来了，刚才外公还心心念念着你呢。”
温子瞻看了眼说话的女人，说：“这不是来了么，倒是尔淇你，来得忒早。”
苏尔淇轻笑，
落座后的薛灵舟才发现对面还坐着苏尔淇。
不过苏尔淇的苏家与孟家是世交，有往来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虽知如此，只是不知道何故，薛灵舟心下不免有些泛酸难受，但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与表情，一直保持着温和有礼淑女模样。。
孟老与温子瞻爷孙俩寒暄其间，薛灵舟闲在一边听着，厅堂的人她并不认识，只得讷讷地坐着。
对面的苏尔淇见薛灵舟有些尴尬地干坐着，于是主动和薛灵舟搭话。
那天半日闲茶馆，薛灵舟举琵琶砸人是被所有人看在眼里的，包括苏尔淇。
想起那天的事，仍是历历在目，苏尔淇不由感慨道：“还好当年有你，不然事情会很复杂。”
确实那日如果没有薛灵舟那一下琵琶，估计事情会闹得不可收拾，只是从苏尔淇口中再次提及此事，薛灵舟却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得尴尬地笑。
“总之，谢谢你了。”她真诚地道谢。
“客气。”薛灵舟干笑地说，却并不显得敷衍。
“对了，你今天是陪着子瞻过来的？”
“嗯。”
“你和他很熟？”
这话让薛灵舟愣了愣，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熟吧，似乎也不算很熟。说不熟吧，但又好像认识了许多年，还多少有点沾亲带故。
毕竟她的小姨嫁了他父亲。
“你怎么不说话了？”苏尔淇歪着头看她。
薛灵舟扯了个笑：“我和他的关系……就还好啦。”
听到“还好”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苏尔淇并不是傻子，从能被温子瞻主动带回孟家的女人，和他关系绝不是能用“还好”两个字就能概括的。
加之温子瞻之前对薛灵舟的态度与语气，苏尔淇大抵明白了些什么，便没说什么，只留下了个意味深长的笑。
“尔淇，你爷爷昨天才同我一同闲聊，说到你的婚事，”孟老和温子瞻说话的间隙忽而看向苏尔淇。
说到自己，苏尔淇盈盈一笑：“是吗？”
孟老看了眼温子瞻：“我一直看好你同子瞻，算是青梅竹马，又门当户对。”
旁边坐着薛灵舟忽然觉得脸颊发烫，尴尬无比地处于这里，一时间竟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孟老都这样想了，那铁定是心里认定温子瞻与苏尔淇的姻缘，薛灵舟如是想。
旁坐的温子瞻听到爷爷有意撮合自己与苏尔淇，脸色微变，欲开口说话时，就见苏尔淇盈盈看向薛灵舟，笑说：“外公，或许子瞻有喜欢的人了。”
孟老眼神一怔：“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薛灵舟心一沉，神思又紊乱了，一直保持美低垂眉眼的状态，假装游离于淡话之外。
只听苏尔淇一声清朗的浅笑：“外公没发现今天子瞻带了女孩子回家吗？这么多年了，子瞻什么时候带过女孩子回来？”
“哦，还真是。”孟老仿佛被苏尔淇一语点醒，他挪过眼神看着薛灵舟，又看了看温子瞻，心下细品过后方夸赞道，“都是标致人物，确是相配。”
彼时，温子瞻神色柔和下来，嘴角微微上扬，仿若自己的私心得到满足。
而只有薛灵舟红着脸说：“哪里的话，我俩只是朋友。”
孟老哈哈大笑：“慢慢来嘛，感情的事都这样，我倒觉得挺好。”
薛灵舟彻底语噎了。
温子瞻忙说话：“这都说到哪儿了，都还年轻，确实慢慢来，婚姻大事倒不必着急。”
“你这个臭小子。”孟老戳了戳温子瞻的脑袋。
他们爷孙俩寒暄说话过程中，薛灵舟寻了个空到院子去透气了。苏尔淇见薛灵舟出了去，不由跟了上前。
走到院子，清洌微凉的风吹来，有些瑟瑟发凉。
薛灵舟抬头看着天空的云朵，静静吹了一会儿风，就听到苏尔淇的声音：“怎么一个人跑出来？”
薛灵舟回首一眼，扯了扯嘴角：“就出来吹吹风。”
“我也是。”苏尔淇一脸友善的笑容，“一起？”
“可以。”
两人就着不远处的石椅坐下，旁边是一树海棠，这个季节，海棠已然无花，只得一树枯绿的叶子。风过处，树叶沙沙，不时坠落几片黄叶。
“你弹琵琶的？”苏尔淇问。那日在半日闲茶馆，苏尔淇见她登台弹奏便知道在琵琶上造诣不凡。
“嗯。”
“我小时学过琵琶，但觉得太难了，后来改学了古筝。”她说起自己的事
“古筝也不错。”
苏尔淇笑笑，说：“古筝确实不错，不过……子瞻似乎更喜欢听琵琶。”
薛灵舟诧异，觉得苏尔淇这话另有一番意思。
“小时候，我初学琵琶时，他总嚷嚷着要听我弹琵琶，但后来我改学了古筝，他再没找过我了。”
听了这话，薛灵舟有些不解。
苏尔淇脸上神情淡淡：“我始终觉得琵琶好听一点，可是我怎么都学不会。”
“……”
“所以，我不会成为你们之间的障碍的，放心吧。”苏尔淇笑得洒脱。
薛灵舟噎了噎，解释道：“我没有这样想你……”
“这不重要，我只是说一下心中想说的。”
这一席谈话，薛灵舟稍稍有些理解她前面说的那些话了。
聊到最后，苏尔淇粲然笑道：“风太大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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