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由于明天要早起去茶馆，所以这夜薛灵舟早早就睡着了。
一夜无话，次晨闹钟响起即醒。
洗漱过后她开始纠结要穿哪一件衣服。
平常出门约朋友她都是随心穿搭，但今天却想着要好好装扮一番，仿佛是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心理作为过于强大，薛灵舟足足挑了大半个小时才选定一身衣服。
差不多九点时温子瞻来了电话，他说已经到酒店楼下了。
薛灵舟立马带上琵琶下楼。
刚走出电梯就见温子瞻坐在一楼大堂的沙发上。
他听声偏头看去，就见薛灵舟穿着浅粽色高领针织衫搭配一条米色过膝包臀裙，披着一头乌黑浓密的微卷长发，化着小淡妆，瞧上去暖冬气氛十足。
“早。”薛灵舟打招呼。
温子瞻起身，扬了扬脸：“我们先去吃早餐吧。”
说话间，温子瞻将薛灵舟手中琵琶接过来。
“谢谢。”她道谢，心想着他还挺绅士的。
北京的早餐大多都是焦圈豆汁儿，温子瞻点餐时特地问了薛灵舟吃不吃得惯。
薛灵舟说：“我都可以。”
餐食上桌后，温子瞻先是喝了口豆汁儿，再就着豆汁儿蘸焦圈吃。
薛灵舟就笑着说：“好多外地人都吃不惯豆汁儿焦圈，你倒看上去像个地道北京人，一点都不嫌。”
“我小时候跟过外公外婆在北京住过，常吃这个。”
薛灵舟这才想起温子瞻是京城孟家的外孙。
“那你这几天要不要去看望一下你的外公外婆？”薛灵舟随口一说。
“有这个打算。”
“那你大概什么时候回南京？要是时间能对上，我们可以一起回南京。”
“还说不准。”
“好吧。”薛灵舟有些失望。
早餐之后，温子瞻开车载着薛灵舟往茶馆方向去。
茶馆坐落烟袋斜街，有二层小楼的茶馆，装潢典雅古朴，古色古香，颇有旧时市井茶馆的风貌。
看着眼前的小小茶馆，薛灵舟凝眸于茶馆正门上方的匾额，上头是金晃晃的三个正楷大字“半日闲”
茶馆的名字叫“半日闲”
望着匾额上的字，薛灵舟淡淡吟道：“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温子瞻笑说：“你还挺通诗书嘛。”
“卖弄了，失礼失礼。”薛灵舟谦逊道。
走进茶馆内，迎头就见温玉成满面春风地迎接薛灵舟。
“快到二楼雅间稍坐一会儿，我这头忙着，一会说。”温玉成抬了抬下巴，示意旁边的身穿旗袍的女服务员带薛灵舟上去。
二楼是一个口字形夹层，楼上每个雅间皆以四折水墨色屏风做了软隔断，底下的一楼中间则是一个大戏台子。
茶馆内部雕梁画栋，皆是花格镂空木窗，墙壁上还悬挂着各样的字画，梁上悬着一盏盏古朴的宫灯，将气氛烘托得像烛火映照一般，这里头的布局摆设装修是传统京味茶馆特色。
此刻已经开张，许多客人已然落座，堂中戏台上请了相声演员正说着相声，茶客边喝茶，听相声，好不自在。服务员则在在茶馆内提壶倒水，端茶送点，来回奔走，忙忙碌碌。
薛灵舟与温子瞻坐落雅间八仙桌前，服务员端来了茶水杯具以及一些京味糕饼点心。
温子瞻先是给薛灵舟倒了一杯，茶杯是那种盖碗茶杯，薛灵舟道了声谢谢。
喝过茶后，薛灵舟环顾着四周，说道：“这茶馆挺不错的，很有氛围。”
“是的，这里是仿晚清茶馆风格装修的。”
“我想下去看看。”薛灵舟说。
“好，我陪你。”温子瞻起身。
薛灵舟与温子瞻一道下了楼，从茶馆正堂绕到后院去，后院并不大，养植着一些花木树木，檐廊下悬着两只鸟笼，笼中雀鸟吱吱喳喳叫个不停。
后院角落一扇小角门，虚掩着，门的外头便是老北京旧胡同，胡同边上栽植着参天槐树。
由于已然秋日，槐树已经光秃了一大半，枝叶萧条，秋风吹过，无声瑟瑟。
胡同中闲散的老大人成堆地在下棋说笑，声音不小，站在角门外的薛灵舟瞧着出了神。半晌才听到身后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薛灵舟回头一看，见温子瞻与一貌美肤白的女子在交谈。
那女子瓜子脸，细柳眉，眼睛大而有神，黑长直的长发正好及腰，笑起来很是好看。
温子瞻向薛灵舟介绍说那女子是他的高中同学，叫苏尔淇。
苏尔淇冲灵舟一笑：“你好。”
“你好。”灵舟微笑道。
尔淇随后看向子瞻，说：“对了，孟老爷子一直叨叨着让你回去瞧瞧，你什么时候回去呀？”
子瞻想了想，说：“这两天吧，怎么了？”
尔淇耸耸肩：“没什么，就是前几天去你们孟宅做客，听老爷子提了你一嘴，今天就在这碰见你了。”
子瞻笑笑，说：“我堂哥的茶馆开张，过来帮忙。”
“原来是亲戚呀，那挺好的，我今天一个人来的，要不一起拼个桌喝茶听相声？
子瞻难为情地扯了扯嘴角：“我今天有事，可能陪不了你了。”
尔淇叹气：“好可惜呀，那你先忙。”
“行。”
尔淇转身回茶馆后，子瞻偏头看了看旁边的灵舟。
灵舟一直低着头不说话，闷闷的。
“怎么了？”
听到子瞻的声音，灵舟猛然抬起头：“我没怎么。”
“进去吧。”
“好。”
回到雅间，灵舟心不在焉地喝了口茶，眼神偷瞥了眼子瞻，见他悠闲地听着相声。
她忍不住问了句：“刚刚那个叫苏尔淇的女孩子，你们很熟吗？”
“嗯。”他轻轻点头，“我俩高中认识，她家和我外公家是世交，时常有往来。”
“这样呀。”灵舟恍然，不由心下凉了半截。
她作为一个女人，大抵是能从苏尔淇眼中看出爱慕之意的，苏尔淇与温子瞻可以说是门当户对，这么一来，薛灵舟倒是有些沮丧了。
“你怎么了？”子瞻见灵舟魂不守舍。
灵舟讷讷道：“没什么，发了一会儿呆。”
正说话间，相声已经讲完，锦姝匆匆走来，拉着灵舟：“你要上场了呀，大家都在等你的琵琶呢。”
“好。”灵舟点头。
“我陪你。”子瞻起身跟着灵舟一道。
灵舟抱着琵琶走下楼去，才落座便听四周掌声响起。
随着掌声落下，琵琶声起，茶馆内瞬时噤声，唯琵琶丝弦之乐不断。
薛灵舟弹的琵琶经典名曲《十面埋伏》作为经典名曲，她自小就熟弹，指法技巧都了然于心，每一个音都恰到好处，让人回味悠长。
众人皆是听得陶醉，一旁静看弹奏的温子瞻更是沉浸其间。然而这时茶馆内发现了异样的声音。
薛灵舟眼神循声看去，指上却不曾停歇，继续弹奏着。
只见茶馆边上的茶座，苏尔淇被一高大的男子纠缠着，那男子大手握住苏尔淇细白的手腕，苏尔淇惊恐地挣扎着。
这时，温子瞻迈步走了过去，欲制止情况，那男子却反手挥了一拳温子瞻。
那一拳着实用力，温子瞻都踉跄后退了几步，苏尔淇震惊，忙去扶温子瞻。
男子气愤地去拽苏尔淇，要将人带走，温子瞻哪里肯让那人走，于是再次将男子与苏尔淇格开。
男子彻底被激怒，拽着温子瞻的衣领就要干架，可温子瞻不是吃素的。他是武生出身，有功夫底子，哪里惧怕。
一时间两人竟在茶馆打了起来，彼时《十面埋伏》仍在弹奏，仿佛让他们的打斗更加激昂与热血。
看到子瞻与男子大打出手，尔淇大喊大叫让他们停手。由于声音过大，玉成和锦姝被引来，不少茶客都被吸引了目光。
玉成欲将子瞻与男子格开，但还没靠近，男子就误打了一拳玉成，玉成鼻腔顿时出血，吓得锦姝忙抽出纸巾给他捂住。
子瞻见玉成出了血，当下来气，三两下便将那男子制伏，却不料男子随身带刀，抽出刀来就是一划。
猝不及防间，子瞻手臂被划了一道口刀，鲜血渗出，触目惊心，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人有刀具，看样子是来者不善，锦姝立马报了警。
尔淇哭着冲上去拉着那个男子说：“你疯啦，你还带刀来，我都说了我们分手不要再纠缠我，为什么还要来闹事？”
那男子死命地拽住尔淇：“我不同意分手，你不可以离开我。”
尔淇摇头，愤愤地推开了男子，男子却不肯放手，并将乃子抵在她的脖子上：“要分手那大家就一起死。”
众人见男子持刀劫持了尔淇，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这个万分焦急的情景下，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到男子与尔淇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琵琶声已经停了许多。
男子现下的情况几近疯颠，手中的刀刃随时都有可能划破苏尔淇的喉咙，温子瞻本想夺刀救人的但见这般情形，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疾疾从男子身后传来。男子回头，就见薛灵舟拿着琵琶，双手握住琴颈重重地往自己头上一砸。
一声巨响，男人被砸得歪倒在地，尔淇得以挣脱，同时薛灵舟手中的琵琶也弦断迸裂。
刚刚薛灵舟挥动琵琶那一瞬间，温子瞻是看在眼里的，竟满脸震惊。
除了温子瞻的震惊，玉成，锦姝以及一众茶馆都看呆了眼。竟不知一小小的琵琶女这样勇猛大胆。
薛灵舟砸完人之后，讪讪地笑了笑：“人制伏了，等警察来吧。”
苏尔淇一脸惊魂未定地看着薛灵舟，又看了看温子瞻，见温子瞻目光温和地睨着薛灵舟，心下顿时清明。
不一会警察赶来，将一众人带回了警局做笔录。
原来那个闹事的男子是苏尔淇的前男友，苏尔淇和他分手后，他心理不平衡，扭曲了，一直纠缠着苏尔淇，还不惜带刀欲与其同归于尽。
薛灵舟了解了事实真相，不由身子发抖，现实中这种病娇的男人想想都可怕。
出警局时，薛灵舟见已经完成笔录的温子瞻与温玉成，方锦姝站在门口等她。
“怎样？”温子瞻问。
“没说什么，没事了现在。”
“那回去吧。”温子瞻说。
“你的伤……”薛灵舟想起他的伤。
温子瞻笑笑，说：“已经包扎好了，划得不深，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薛灵舟稍稍放心。
方锦姝心有余悸地说：“今天可太可怕了，如果那人真的杀了人，那事情就大了。”
“那可不，这种人怀疑有反社会人格，不过话说回来，今天灵舟很帅呀，那一下琵琶砸得可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十分干净利落。”温玉成笑着说。
闻言，薛灵舟顿觉不好意思，当时她不过是见情况危急，不容多想什么，下意识地抄起琵琶就砸过去，只是可惜了她那声绿檀琵琶。
温子瞻说：“以为不要这样冒险，挺不安全的。”
他是在关心自己吗？薛灵舟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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