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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帛 逐条理顺


回想了下这几日阁里的动静,尹氏便回道:

        “回禀公子,平日姑娘们虽是不怎么上心,这琴艺歌舞倒是没完全荒废。前几日吩咐姑娘们好生练手,姑娘们的房里时常传出小调琴筝声音。牡丹本是我万花阁的花魁,当年也是舞姿甚美,这几年功夫也没落下多少,这几日也时常在自个儿屋里练身段。”

        尹氏口中的牡丹,非常也还有些印象。初来万花阁时,弹琴的可不就是牡丹,弹完琴顺势就在她身上蹭啊蹭的。那陈旧的衣衫和刺鼻的花粉味儿,非常记得也相当清楚。不过总体身段脸蛋还算不错的,估摸接近双十年华,心思倒还是有的。这阁里姑娘中,目前就牡丹跟尹氏一样,早早看穿了她的女儿身,也还沉得住气。不过偶尔流露出来的孤傲,她可是看得清楚的。这几日被那姬家弄得有些紧张,还没顾得上好好了解这阁里上下。这会子倒也是有了兴致。

        非常拨了拨垂下来的一缕细发,左手撑着头,眨着眼睛轻笑,“这几日本公子倒是没顾上阁里的姑娘们。尹妈妈先说说牡丹。这牡丹姑娘看着也是个妙人呢。”

        虽说尹氏已经渐渐习惯非常的言行变化,但这转瞬又如涉世未深的小姐们般天真娇笑,她还是有些受不住,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汗毛直立,稳了稳心神,微微低头,开始说着这楼里的姑娘们。

        这万花阁里的姑娘,还颇有些心气的,个中容貌最好的就数牡丹。牡丹也是盛极一时的花魁,当年风头正劲的时候,安阳各家权贵子弟,也是争着抢着捧着金银珠宝送到这姑奶奶跟前的,最后跟了城西韦府的庶出少爷韦靖亭。这韦家也是安阳权贵。韦靖亭跟姬三少一样,是出了名的风流纨绔,与那城北苏府庶少爷苏子贡,城东苏府嫡少爷苏启莲,再加上个名头更显赫名头的姬三少,四人时常一同出没,坊间称之为“安阳四财子”。说的再直白一些,便是安阳四大散财公子。

        牡丹那会正是风华正茂之时,又有些才学,这韦少爷看上了竞了去,自然也是疼宠得紧,干脆放在阁里好生养着,零零总总也是花了不少银钱在牡丹身上。些许是过了一年,眼见着韦少爷有意替牡丹赎身出阁,一番安置,牡丹再不济也会是外室。牡丹那时既是对韦靖亭动了情,也是一门心思想着跟了那韦府少爷,即使做个外室都是甘愿。

        不想那年一开春儿,韦府与城北的苏家联姻,貌相清俊的韦靖亭硬是入了那苏府嫡次女的眼,死活要替了府上的庶女出嫁。这苏老爷和苏夫人起初自是不许的。城北苏府苏夫人所出儿女三个,两个嫡女一个嫡子。这嫡次女闺名苏子画,最承苏老爷的相貌,打小便被府里娇生惯养捧着宠着。苏老爷最终拗不过女儿的心思,便也松了口,将苏子画嫁了过去。嫡女下嫁庶子,自是下嫁,加上城北苏府也是世家富户,与韦府财势相当,两家结亲后,韦府为了两家颜面,便让韦靖亭跟百花巷的莺莺燕燕都断了,那韦少爷成亲之后竟是忘了牡丹一般,再没来过万花阁。牡丹黯然神伤,自此便不怎么提得起精神,对男人再生不起什么心思,几番拒绝见客,连琴瑟也是鲜少拨弹了,身价又是几跌,随着万花阁江河日下,韶华渐逝,风采不再。

        除了牡丹,阁里的芍药、百合、夏莲、若兰四个姑娘也曾是万花阁的红牌。芍药的小曲唱得最是好,若兰原也是个管家小姐出身,因家里犯事儿被入了官妓籍,秋棠出手收留下来的,是姑娘们中最有文采的一个。百合和夏莲的身段柔得很,舞姿虽是比不过牡丹,但底子还是不错的。当初白棠出走时,也曾鼓动她们出楼。这几位姑娘还算是念着秋棠的旧情,没有跟着白棠离开留了下来。其余姑娘,歌舞才艺上确实就不怎么出彩了,没有出阁,一是无银钱赎身,二是无甚去处,便也留在阁里至今。

        自古花楼多尘事,果然说得没错。古往今来,花楼阁院,日复一日上演着权贵富家子弟与红牌姑娘们的风流韵事,也有解不开的肝肠寸断,当然也少不了各府各家相争砸楼破口开骂。不过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即使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不曾褪色的,是这里与权贵富户发生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谓富贵险中求。正是这种千丝万缕的关系,才能让这勾栏楼院成为销金窟。百花巷是如此。百花巷里的万花阁也是如此。只是,可惜了牡丹三这张牌。

        “妈妈费心。既是如此,劳烦尹妈妈一会跟姑娘们支一声,今儿酉时三刻,本公子便要在中堂好好欣赏一番姑娘们的曲艺歌舞。”非常放下手坐稳,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又才接道:“尹妈妈到时记得将姑娘们的卖身契一并带过来。”

        尹氏点了点头,正待起身出去,非常脑子里闪过那道桃花鸡腿,便按住尹氏的肩膀,示意她继续做下,满脸微笑道:“因妈妈家传的桃花鸡腿倒是不错,阁子里的厨子手艺也是不错,不知尹妈妈是否愿意将这秘方卖给万花阁?”

        这倒不是非常临时起意,来这大古代开美人楼是她的首要目标。顺带在美人楼里开酒楼,也不能落下。这几日她也仔细琢磨了下,那清冷大公子逼格可是老高的了,总不至于打压万花阁吧。说的难听点,姑奶奶开的是美人楼,那也是青楼,你一个世家贵公子跟美人楼争个啥,太掉价了不是。而那尹氏家的桃花鸡腿,还是相当不错的。绍兴桃花鸡腿她吃过,可不会做。这主可是有秘方,这厨子居然也是会做的呢。眼下阁里姑娘们不是太值钱,亏了些,但弄个小酒楼止损也不错啊。

        “这……”尹氏见这小祖宗眼珠子又开始不停转了,笑脸盈盈地看着自己,少不得后背凉飕飕的,回话也便有些迟疑。倒不是她舍不得这秘方,横竖揣在她心里,也生不了银钱,给了这小姑奶奶也不错。只是可怜她一把年纪,买过人卖过人还卖过阁子,是真没卖过方子。

        见非常仍旧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外头日头还还没下去,额头又出了几层汗,忍不住掏出手帕擦了两下,说话间又多了两分小心:“不是老身不肯卖,只是老身也不知当如何卖这方子……”

        非常起初见尹氏有些迟疑,还以为是要坐地起价。既是如此,甚好甚好。就冲这,她决定给尹氏每月的工钱多加十两金子。当非常愉快地将这个消息说给尹氏听时,尹氏又是一惊。她当即啥也没想,就只一个念头——这姑奶奶实在是太会败家了!一顿鸡腿敢开口要千两,我的小祖宗喂,您到底是哪尊大佛,这估计就是秋棠曾说过的富贵险中求。一想到她一把年纪日后有可能被算总账,心底便忍不住一阵惊颤冒苦水。

        “今儿就这几码子事,尹妈妈好生吩咐下去便是。”非常见尹氏脸色有些苦,本想亲厚宽慰下她,但总还是要留点余威在的,为是也不再多说,随她去了。若是往后那安阳牧,还有那清冷贵公子也如尹氏这般好说话,那她何须如此忧思甚重地安身立命来着。自打来了这凤天,她觉得自己的头发至少白了一根。还有两个在变黄。可是那变黄之后,可不就是要变白了么!

        尹氏得了非常的吩咐,很快退出雅阁,转身吩咐春茶向各屋姑娘传话,又叫阁里的龟公去寻几家能工巧匠来万花阁,而她自个儿则拐了个角,走进牡丹的房间。

        就在万花阁酝酿着新生时,姬五老爷一房这些时日,便不是太好过了。当日,姬天祺被送进祠堂后,施杖的便是张清,王德胜躬身站在一旁监杖。这张清下手极有准头,落杖之处皆在臀股上,每一处落几杖,每一杖的力道,把控得极好。姬三是疼的叫爹喊娘,却是半点没有伤到筋骨。嫡房送过来的名医孟大景面色平静地候在一边,待杖毕之后,张清兄弟这才将姬三少抬到一侧的软榻上。孟大景上前轻轻撕开与血肉黏在一起的丝袍,那臀股如发酵的面馍一般,肿得老高,整个一片又是血肉模糊。孟大景摸了摸八角胡子,暗忖这回确实比上回罚得很。

        而施杖过程中,姬五老爷便一直守在门口。姬三的嚎叫声不停传出来,他也实在有些受不住,又无可奈何,只得在门口来回打转,转头让管家赶紧回去备好药材和吃食。好不容易熬到王德胜和张清出来,进门一看,便见自家儿子无甚生气地趴在软榻上,一时怒气横生,抿着嘴转头怒目对着王德胜和张清。

        “五爷请放心,大公子早已嘱咐过不得伤到三少筋骨。孟大夫会妥善处置三少的伤势。”

        王德胜躬身微微低头颔首,不卑不亢地转述姬天佑的话,顿时灭了姬五老爷的气焰。那黑煞神做事从来都滴水不漏,即使重罚了自家那孽子,也总是让他无话可说,但面色到底还是绷得很紧,闷哼一声。那孟大景是黑煞神特意请到府上的名医,主要是照料老太君的身子,医术确实有过人之处。上回也是他过来五房给姬三处理伤势,这回倒是直接来祠堂了。姬三这回估摸是真得在祠堂养伤了。

        王德胜也不理会,只是继续说道:“大公子还吩咐,三少从今日起,便留在祠堂养伤,直到岁末,自可回府。”这才离开祠堂朝主院方向过去。

        好在这回,黑煞神倒是真发了些善心,祠堂虽是由张清四兄弟在门口守着,但这几人对于五房那边如流水般搬进祠堂的软榻物什珍奇药材珍馐佳肴半点没有阻拦。祠堂虽不至闷热,但毕竟盛夏,姬三的伤势容易感染,五房心疼儿子,少不得将地窖里的冰块全都送进去降温,除了地儿换了下多了些牌位,用度吃喝跟在五房时也相差无几。此番下来,姬三除受了些皮肉之苦外,在里头养伤倒也安稳顺畅。而在姬三养伤这段时间,姬五老爷和姬五太太并未得闲。

        就在五房将姬三养伤安置好的第二天,王德胜又传了消息到五房,大意是前些时日水涝,流民失所,姬家五房甚感同情,姬五老爷姬五太太愿意亲自在城外设帐施粥十日,慰恤灾民。听完王德胜的话,姬五太太坐在太师椅上一下站了起来,险些没将手上的茶杯砸在王德胜身上。那黑煞神实在是欺人太甚,儿子被重罚了,银子出了,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会子要去城外施粥不说,还非得要她五房主子二人亲自施粥!好在气急还不曾有啥出格言语动作,没等姬五老爷出手,姬五太太回过神来又硬生生坐了回去。

        “我五房自当亲自为灾民出点心力,明日五房便去城外施粥。”姬五老爷虽是模糊觉着五房是当做这施粥之事,将姬三那事盖过去,但就这些时日五房出的银钱,实是有些多了,即使是给儿子花掉的,到底还是肉疼得紧。要他五房亲自施粥,心里也是有些不悦。

        王德胜心底叹了口气,朝姬五老爷太太行了个礼,便折身离开,但心底不免有些惋惜。

        作为下人,自是不可评说主家之事,但各人心底的那杆秤却是清楚的。五房的眼界到底是浅了些。就算五房的名声、姬家的名声不提,为了五房的三少日后的前程,这为灾民施粥之事,合该趁着时机当自个儿去做了。大公子哪有功夫管五房的事,还是老太君到底看不过去,到底是姬家一脉,也不能让五房这回跌得太深,这让姬家落人口实更不值当,便在跟大公子用饭时随口提了一句,大公子承了老太君的话,转头补了一句。

        他打小便跟在少爷身边。少爷跟这位庶出五爷差不多年岁,又同在一处授业,他跟五爷也打过不少照面。那年月,五爷虽是才华不及少爷,但人还是通透的,还没沾染上什么不良习性。这几十年下来,嫡房顶住风雨艰难守住了姬家,五房却是生生站在嫡房身后偏安多年,如今仅是这般,确实令老太君寒心。

        身后传来的茶杯摔地声,打断了王德胜的思绪,便立时敛了敛心神,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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