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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无声滴下的泪 1


夜,已经很深,晚秋的夜风已夹杂着丝丝刺骨的寒冷。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心痛已经麻木,眼睛已经干涸,望眼欲穿的罗育恒也已经摇摇欲坠。

        不成人形的颜夕,仍麻木地站在那里,伶俐的夜风轻轻地吹动着她的衣袖。

        终于,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了,隔断了温暖和牵挂的手术大门开了,射出了一束白光——一束像是救赎的圣光,照亮了所有人的心膛。

        手术护士推着担架床,提着氧气包和输液袋,七手八脚地将罗纪从手术室里小心翼翼地推了出来。

        罗育恒夫妇和水连城心痛地扑了上去,却见纪儿仍在昏迷当中,原先纸样苍白的脸孔透着隐隐的腊黄,整个人憔悴得不成人形了。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蔡敏雅抹着泪问。

        “还不知道,要先在ICU重症监护室里做特级护理,你们不能进来。”护士礼貌地回答,轻轻地推着罗纪走向电梯。

        一行人跟了过去,他们要目送亲爱的人下楼。

        颜夕却脚步虚软,那地板仿佛是一地棉花,她只是感到无处着力。自己好象属于另外的世界。

        躺在白色病床上的罗纪,敞开着衣领,胸口上贴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细电线,输着液的手背无力地放在床单上,食指上还夹着一个夹子!虽然知道手术后都要心电监护,可是,这些冰冷的管子还是狠狠扯痛了颜夕的心!眼泪又无法抑制地涌上眼眶,颜夕不敢看向那张几乎和床单一样苍白的脸孔,可一步一步,就算是挨了一个世纪也不会这样沉重,她还是高一脚低一脚地挨近了他的床前。

        泪眼朦胧中,墙壁上绿色的氧气瓶子啵啵翻腾着水泡,她听到了一声一声粗急的呼吸声,颜夕怯怯地移下目光,终于,鼓着勇气,望上那氧气罩下毫无血色的脸。

        他的眉头微微紧皱着,浓黑如墨的长长眉线忧郁地伸展,沉沉的眼皮垂下两道阴影,她从不知道,他的睫毛原来这般长!第一次,看见他沉睡中的俊颜,可是,却没有安然的惊慕,只有无限的哀痛!

        输液袋上透明的塑料管子里一滴一滴,落下去的,不是液体,是一柄一柄尖利的匕首,颜夕说不出话来,心上只是一刀一刀的刺痛,身上却是一阵一阵的寒冷。

        “颜夕……”罗育恒却突然在电梯口面无表情地冷然道,“请你止步。”

        深夜的长廊那么静,时而飘过一缕微风,沙沙地无声飞舞。罗育恒冷淡的眼眸却清冷地穿透了这层淡薄的白绡。他不开口,颜夕也明白他的心意。她只能冷瑟地低下头去。

        “颜夕,我只能说,我很失望。”罗育恒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颜夕无言地垂下泪来。就算是第一次陌生的相见,他也是亲热地喊她“小夕”。可见一切都已变了,不由得不让人心痛!可是,她只是心痛,却说不出话来。

        “我不想纪儿再为了哪个女人受到伤害,请你明白一颗父亲的心。我只能说,对不起,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纪儿的眼前!”罗育恒说完便不再望她一眼,转身径自走入电梯,送纪儿到病房去了。

        他的语气这样淡薄,似雾里哈出的白气,这样淡薄,却似无数芒针,无声地扎进颜夕的心上。痛已惘然,可是,还是可以感到心口一阵一阵撕裂般的悸痛。她以为,她的心已经不会跳了,可是,它还在那里麻木地跳着。

        电梯门慢慢地关上,关上。目送曾经熟悉的一家人慢慢地消失在视线里,颜夕不知道为什么停下了脚步?仿佛被什么牵引,身不由已。医院电梯的数字在不停闪动。可是,颜夕默然走上对面的楼梯。

        颜夕,情何以堪?

        你有什么颜面站在罗家人面前?你难道没有自尊的吗?难道不怕再自取其辱吗?

        颜夕搭在门把上的洁白手指,终于犹豫着一点点松开。

        可是,脚仿佛被钉住了,无法挪动。

        她只想再看看他,一眼也好。只要知道他还在呼吸,只要他平安无事。

        只要一眼。

        哪怕一眼。

        泪,终于无声滴下。

        已是凌晨四点,车子刚过闵溪高速公路收费站,坐在后排的章庆功闭目沉思。

        儿子的事,熠州市公安局陈局长已电话汇报给他了。洪峰说的话也传到他的耳朵里了。

        儿子虽然有点调皮贪玩,还好仍能按照他们所期望的道路一帆风顺地走过来了。可是,一夜之间,这种平静被打破了,如果罗纪真有不测,那就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路在等着儿子。那可是世界百强的儿子!

        而自己的亲生骨肉,他又怎能不管?

        想到这些,章庆功心里就像塞进了一把沙子,堵得心慌!这一生他求人甚少,位子越高,只有人来求他。可为了儿子,虽然心里五味陈杂,他也只能低下头来了。章庆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立交桥下的安全岛上铜铸的耕牛雕塑在绿色的彩灯映照下目光炯炯,音乐喷泉有节奏地跳跃着。这还是他任市委书记建设花园城市时上的工程,一晃眼八年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

        淋浴喷头下,颜夕紧闭着眼睛,热热的水和热热的泪一股股从脸上淌落,她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泪了?她只是拼命用香皂一遍遍擦洗着身体,太阳能水已经一点点冷了下去,她白嫩的皮肤也泛起了星星血点,但她浑然不觉,依然狠狠地擦洗着身体……

        叮咚叮咚——门铃狂响,但是,她听不见,氤氲的雾气越来越浓,渐渐温热窒闷,呼吸也渐渐困难,但是,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快感——是啊!死了就不用难过了——

        章洋坐在颜夕家门口的石阶上,闭上疲惫的双眼,深深地埋在双膝间。

        又一阵风儿吹过,像一股强烈的电流,击醒了章洋脆弱的神经,想起几个小时以前击打罗纪的那一画面,章洋不由心惊胆颤起来,不知道罗纪现在怎样,他会死吗?

        低沉的啜泣声,伴随微寒的夜风,飘向夜空,飘向他思念着的世界……

        他,爱得这么深吗。

        身边停下一辆闪着灯的警车,章洋颤抖起来,后悔起来,他,害怕了。

        颜夕不知道这一夜她是怎么过来的。

        她抱膝坐在卧室落地窗的窗台上不知坐了多久,窗子开得大大的,白色的窗帘在晨风中漱漱翻飞,她记起是她打开窗子,真想从这高高的顶端纵身一跃,那么所有的不快和耻辱就可以烟消云散了。可是,触手所及,却是冰凉的不锈钢防盗栏,抬头打量,哑然失笑,她何尝不是为了安全而掉在了坚固的牢笼里呢?

        是了,安防盗网时爸爸曾特别交待过,我女儿这间要栏杆密实一点啊!是了,疼爱她的爸爸还在医院里躺着啊!她怎么能死呢?她死了爸爸怎么办啊?

        颜夕懵懵懂懂地站起身来,一个趑趔差点摔倒,膝盖撞在了冷硬的墙壁上,颜夕勉强拉着窗帘稳住了身子,膝上的疼痛似火线又蔓延开来,眼泪一滴滴落下,溅在窗台上,亮亮的,却是罗纪清亮柔和的目光!心里一紧,泪便似断了线的珠子,噼哩啪啦掉落下来——

        金郁大酒店,熠州最高的建筑物。酒店顶层星巴克咖啡厅。

        人工雨帘静静地垂在落地玻璃墙上,轻柔的钢琴声如雨滴一样轻柔地敲打着人的耳膜。因为是清晨,偌大个咖啡厅寂寥无人。

        颜夕不敢相信,章洋的父亲会亲自约她来这里见面——他一直是个慈祥的父亲,之后才是个省委书记。

        “小颜,你知道章洋现在在哪里吗?你想过会有什么样的路在等着章洋?”

        冷着脸坐在对面的章伯伯这样的陌生,可是颜夕已没有力气多想,只是懵懂地摇了摇头。

        “在拘留所里……”章伯伯冷冷的声音似乎在强压着巨大的怒气。

        颜夕惊诧地抬起头来。

        “你应该想得到才对,昨晚,在你开口指证章洋的时候,你就应当知道他将何去何从?”章庆功毫不留情地说,“你何必故作惊讶呢?”

        颜夕怔忡地咬住嘴唇,混乱的头脑更加混乱了,这两天脑子钝痛得像一团浆糊,痛已麻木,她只是迷茫地看着对面表情陡然落寞难过的章伯伯。

        “小夕,你知道章洋为了你和他的母亲抗衡了多少年吗?他拒绝了多少次相亲?他和他母亲又吵了多少次架?赌了多少气?从大学时代他就一直深爱着你,去美国留学三年,他也没有在外面拈花惹草,七年了,他爱得这样坚定——”章庆功的声音哽咽了,沉默了几秒,接着沉痛地开口诘问,“小颜,你怎么能这样残忍地对待一个这样深爱你的人?你于心何忍?”

        是啊,于心何忍!

        颜夕难过地闭上了眼睛,热热的眼泪翻涌了上来,无以言对。因为,所有的语言都刹那间显得苍白无力,无力解释她矛盾重重、痛苦难言的心。

        无能为力。身不由已。

        不知罗纪现在的情况如何,他会死吗?而深爱了她七年的章洋也要去抵命吗?为了她,两个男人都要付出这般代价吗?

        是内愧?是矛盾?是不安?还是割心的痛苦?

        可是,直到此刻,她仍然是担心罗纪比章洋多一点!

        所以强烈的愧疚也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泪又汹涌地冲出了眼眶。

        “小颜,我不是来向你祈求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去看一看章洋,他现在很痛苦,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太大了,我怕他熬不住,你去看他一眼,这是任何人,包括我们父母都给不了他的安慰。”说完,章庆功站起身来,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

        微微佝偻的背影,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颜夕的眼,又渐渐一点点模糊。

        颜夕怔怔地坐在椅子上,面前的咖啡还散发着袅袅的热气,浓郁的香味弥漫在鼻端,恍惚间就想起了章洋第一次带她来这里喝咖啡的情景——他含笑凝睇她的目光依稀闪亮,可是,已经离她这么远了。

        是她亲手将他从锦衣玉食的峰顶推向了失意伤心的谷底!垂眸凝望因握紧而指节泛白的双手,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厌恶自已!

        厌恶这样三心二意的自已!

        熠州市委,会议室,一切都没有变,变的只是这里不同的气氛。

        “教育局长打外商,真是天下奇闻!”洪峰一开口就狠狠地拍着桌子,“如果这外商在熠州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倒可以说是为熠州申张正义,可是,即使是这样,也还轮不到你一个教育局长去公正执法,越疱代俎!我们熠州的执法人员还大有人在!更何况,这位外商不是别人,是熠州的私立学校校长!是世界百强的儿子!我们且不论罗氏是否有意投资熠州,不论罗氏会对熠州产生多大影响,只单单就事论事,一个教育局长能打私立学校校长吗?这简直就是畜生行为嘛——什么教育局长,狗屁!我看是花花公子,是地痦流氓!”

        “知道罗校长怎么了?他正躺在医院,正生死未卜!大家想过没有,如果罗氏真要认真起来,那就是外事争端,就是国家大事!党和国家领导人还能容许我们坐在这里?我真不知道,一个沉迷于儿女情长的教育局长又怎么还有心思来领导熠州的教育?熠州,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教育局长?”

        虽然洪书记言辞是太偏激了点,但看着他愤恨交加的样子,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都缄默着。

        “我得向大家说一个昨天深夜我才知道的秘密,一个关于罗校长的秘密……”洪峰激动得哽咽,“所有国人都记得,我想大家也该记得,三年前在美国惨遭奸杀的中国女留学生水冰清,她是熠州人!她也就是罗校长的女朋友!”

        所有人都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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