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无声滴下的泪 2
“因此罗校长大老远从美国跑来咱们熠州，跑来办教育。他图个什么？图钱吗？罗氏全球联锁的企业一天的利润是多少？一个月是多少？一年又是多少？他缺钱吗？到现在我才能读懂罗校长忧郁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忧郁！为什么我们总也看不见他一个甜蜜的微笑！原来，罗校长一直都是活在水冰清的阴影里，一直都在背负着冰清留给他的一个梦想，一个中国人不被外国人欺负的梦想！”洪书记的话意味深长。
“可现在怎么啦？罗校长却来这里受苦了！还被自己的同胞打了！现在正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
偌大个会议大厅鸦雀无声。
洪峰重重喘了口气：“知道罗育恒董事长为什么一再拒绝熠州市委市政府的邀请？一再反对儿子回国办学？知道他为什么要在潜能学校的开学典礼上说那样的话？这些，就是原因！”
“还有，我还得跟大家再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罗董事长在这片土地上血淋淋的痛苦回忆的故事！文革时因为不堪折磨从状元桥上双双跳湖自杀的那对海外华侨，就是罗董事长的父母！”洪峰悲愤地叹息，“真希望罗校长不要再有事了！否则，我们又成千古罪人了！要遗臭万年了！”
很多人都听说过这个故事，却没有想到会是罗育恒的父母，现在听了，更添震动。
“罗育恒董事长来到熠州，原本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的任务应该是去抚平人家的创伤，让人家重燃爱国激情，回心转意。可是，章洋这一酒瓶砸下去，却把人家的儿子砸进了手术室，这叫什么话？”洪峰不禁又气愤地提高了嗓门。
禹静波不屑地挪了挪身子，却也没敢开口，他知道，即便是章洋的父亲章庆功，也不便在这时候发言。
洪峰察觉到了禹市长的异样，怒气更从心中燃起，便直视着禹静波加重了语气：“同志们，潜能学校也许是罗氏的第一步，是罗氏回国投资投石问路的第一颗石子。可教育局在做些什么？不是积极支持，而是积极反对！作为熠州的决策者，我想大家应该考虑考虑这个教育局长是不是用对了？是不是发挥作用了？如果身在其位不谋其政，甚至拿着人民给的权力胡作非为、搬弄是非，那么，我们就必须让他下台！让真正有心、有能力，真正会干事的同志上去！”
张国柱副市长接了洪书记的话：“我不想谈司法会对章洋作出什么样的判决！我只谈章洋，谈教育局。一中苏娅的自杀事件，已经对熠州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也同时说明我们现有的教育管理制度存在着很多问题。章洋同志本应该表现出年青人应有的改革精神，应该对教育界出现的问题做出积极的改良，但这半年以来，真的让我们很失望，如今又出现了打外商这等恶劣的行径！我也觉得他已经极度不适合这个岗位了。”
姚副书记接话道：“近年来，我市的失学率正在节节升高，特别在咱们农村，初中毕业就回家种田的已经占到了80%，这是个可怕的数据，但市教育局在这方面确实没有积极的态度和明确的改革方案。潜能学校作为我市教育改革的重要内容，我想他应该积极的加以引导，让潜能学校真正成为我市教育的重要补充！但所有迹象表明，章局长给我们的答案确实不够满意，对潜能学校起码的支持我们都没有看到，使潜能学校一直徘徊在低谷。我也同意张副市长的意见。”
“可是，据我所知，章局长已经为潜能学校做了最大的努力，提出了一些符合目前传统中国教育的合理化建议，只是潜能学没有采纳而矣，一意孤行，所以才遭遇瓶颈。”王副市长说。
“潜能学校没有采纳这些建议原因，恰恰是潜能学校的教学出发点之所在。潜能学校在不断肯定那些单科优秀而又非常具有开发潜力的学生，我想这是非常值得我们去注意和研究的，也正是章局长所应该关心的。”张副市长接着说。
禹静波市长接了话茬：“同志们，评价一个人，我想不能这么以偏概全！在这件事上，章洋同志是做出了让人不能接受的举动！但对于年青干部，我们是不是应该以更加包容的心态去关心和爱护他，支持他！他才主持工作近半年，会取得多少成绩？整个国家的教育环境就是这个样子，难道他就能在半年时间内力挽狂澜？有谁能做得到？这是不可能的呀，同志们！我们不能把计划经济下的过错全都推到章洋同志头上！而且我听说章洋同志也是因为个人的感情问题出了点问题，喝了一点酒，俩人起了纠纷才出了这事儿，这顶多能算个民事纠纷嘛！我想这些问题大家都应该考虑清楚，因为我们不能这么草率地就枪毙了一个留学硕士的政治前途！”
洪峰不敢相信禹市长在这个时候还敢讲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不禁大怒：“禹市长，难道你还没听明白刚才的话吗？正因为两个人都不是可以草率的人物，我很慎重，所以才让大家本着熠州发展大局发表意见！”
“是啊，正因为两个人都不是可以草率的人物，所以我烦请在座的各位，真正为了熠州的发展大局客观地表明立场！”禹静波没有说出章庆功的名字，可谁又不知这话的下文，所以不轻不重的一句话顿时激起千层浪，使会场骚乱起来。
洪峰冷笑：“最好让媒体和人民也参与进来，看看我们的立场和决定是不是符合人民的意志，是否经得起了人民的考验，看看我们中间是不是有人在搞拉班结派的集团主义，颠倒是非……只有这样了，我看我们几个人在桌子上草率地表决熠州成千上万人民的民生大事的常委制本身就有问题！几个没有真正掌握所有实际情况的人在这里讨论来讨论去，难免会偏离老百姓的的意志，偏离社会和市场的意志，也难免我们的耳目被一些利益麻痹，被一些压力扭曲，做出错误的决定来！”
又是洪峰的杀手锏，用民意来吓唬人。谈到了熠州百姓和媒体，禹静波真是头疼不矣。他知道，搞不好，自己都会栽在这里，就没好气地说：“对于章洋同志教育局局长一职任免问题，我持保留意见！”说完，他猛然起身，冷冷道：“对不起，我还有一个外事接待任务，先行告辞了。”说完竟自扬长而去。
在座的常委们面面相觑，洪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难堪地坐在桌前。禹静波这一拂袖而去，分明表明了他的政治立场，这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未经宣布已然开始，而且以迅不及掩耳之势地向四周弥漫。会场顿时安静得诡异起来。
而正当洪书记组织熠州市委班子成员讨论章洋局长一职罢免问题的时候，以王部长为首的省委组织部已经悄然来到熠州，正对洪峰以及熠州市委班子进行民意调查。
“杨局长，请你说说你对洪峰书记以及熠州班子成员的看法？”省委组织部王部长一行人首先来到了环保局。
“王部长，我只能说熠州现在的情况很乱，乱得让我们无法开展工作！洪峰书记他倒好了，当人民英雄了，到处拿所谓的人民意志对我们这些领导干部指指点点，芝麻大的事情也要在媒体公开曝光批评，很多领导干部还因此受到了处分！王部长，你说，这样做的结果会是什么？我们很被动呀！不是说了，改革就像摸着石头过河，是不会一帆风顺的，难免会碰到这样那样的困难，可他这样搞，熠州的领导干部谁还敢放开胆子搞改革，没有改革又哪来的发展和稳定？洪峰同志这么做是违背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大思想，也违背了坚持改革开放这个大提前！我想，在熠州，象我这样反感洪峰书记的领导干部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大片，真希望王部长都能多走一走，听一听！总的一句话，洪峰他只适合呆在办公室里讲马克思列宁的理论，不能让他在熠州再呆下去了，否则熠州的经济马上就要倒退！”
王部长一行人又来到了熠州市财政局。
财政局方局长说：“洪峰书记从省财政厅副厅长的位置下来，是我们的老领导了，从理论上讲，确实应该是这样。但王部长你也知道，中国整个社会就这么一个大环境，你说就熠州这么搞，实际上是自缚手脚，阻碍了熠州的发展！为了证实群众举报的事实是否属实，财政局也是个重灾区呀，天天要翻会计档案，出证明，搞得我们也要花很大的力气来做这件事，哪有心思和精力来思考其他的事情呢？说实话，洪峰的改革确实不利于发展，我认为他不应该再当这个市委书记了。”
水利局赵局长因为多次受到举报，现正处于处分期间，所以对省委组织部的领导，大发脾气：“车不能开，饭不能吃！怎么工作！都叫洪峰自己来做算了！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走着路去工地上开展工作？我看，只要洪峰在一天，熠州就不得安宁，我坚决不同意他继续在熠州主持工作，否则，熠州的水利工作做不出成绩来，也对不起熠州一千万的老百姓！”
是父亲的礼物？还是母亲的祈祷？是冰清的在天之灵保佑？还是众人虔诚的祈福？让罗纪没有死。
世界因为有爱，所以多了感动，多了共鸣。罗纪和冰清凄美的爱情故事迅速在熠州流传开来，并由网络和媒体向全国传播。
熠州市人民医院住院部外科大楼的院子里，每天晚上都会有很多人自发地点燃红烛为罗纪虔诚地祈祷——祈祷心中的英雄不要有事，闯过此劫，一生平安！他们静静地站着，止到当晚的红烛燃尽。
因为太了解感性的儿子，罗育恒夫妇下令封闭消息和病房通道。很多善良的市民只能把鲜花和水果送到七楼护士站，再转交给密守的保镖。他们的问候无法直接传达，但这并不能熄灭他们的热情。
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罗纪当然不知道每天会有多少人排着队给他送鲜花和水果篮，也不知道每天晚上楼下红烛艳艳，那如星光闪耀的一双双眸子是在为他虔诚祈祷！
是众志成城，是爱，在保佑着罗纪终于渡过了危险期，一日一日康复起来。刚开始轻微地转动一下都会天旋地转的疼痛也已经逐日减弱。
可是，从浑沌里日渐清醒过来的心痛却一日比一日更加强烈！
天色已暗，窗外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沙沙打在窗外桅子树叶上，夜也俞发静谧了。这本是睡觉的好天，雨声滴沥，行人寂廖。医院更是静得如同掉进了深海。可是，罗纪躺在病床上，碾转反侧，却是睡意全无。
那么多天了，颜夕竟然一眼都没来看过他！
父亲已经张罗着罗氏投资潜能学校和潜能学府的事儿了，出院后他就可以顺利着手校企联办的事情了。盼望已久的心愿已经达成，可他心底却总有一丝隐隐的失落和莫名的空虚。
为什么，颜夕都没有来看他一眼？是因为章洋？
雨水顺着窗玻璃蜿蜒淌落，晶亮的光芒，微微刺痛了罗纪的眼睛。她的眼泪，也是这样的晶亮，却那样温。一滴滴，落在玻璃上的，不是雨水，渐渐是她脸上的泪。
罗纪揪紧被子，温暖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心蓦地一紧，她的体温仿佛还依偎在他的胸前。可是，已经那么远了，远得仿佛已缩进了心的最底层！
她为什么不来呢？难道，她就这么在乎章洋？比手术后劫后余生的他还要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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